四、招募達兵。言「保定、河間達官、舍餘,素號驍健。今達官已調井陘等處防守。(「今達官已調井陘等處防守」,「陘」原作「徑」,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五二嘉靖二十年八月乙丑條改。)其舍餘餘丁,俱騎射精熟可用。宜募其精熟者萬餘人,給以軍資,內以五千人兼營兵,助守井陘,以五千人付一才將,統兵赴臨清設伏防禦。」
五、處置軍需。(「處置軍需」,原句上衍「言」,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五二嘉靖二十年八月乙丑條刪。)言「郡縣空虛,一時難辦。乞發內帑銀五萬兩,遣官預備糧餉。或富民尚義輸粟助邊者,量其糧數,實授以官。」
六、給銀買馬。言「宣大、偏關缺馬,宜令兵部調取寄養馬疋,速發兩鎮各五千疋。仍出帑銀,給付陝西等處易買,以資軍用。」
兵部覆為禦虜要策。上詔「陳九疇報罷,周尚文准起用。」
庚辰,詔削大學士夏言秩,致仕。
言久以疾在告。上以皇太子服制之議,傳及示言,言具疏以對,誤寫字號,被旨切責,引咎陳謝,乞還鄉治疾。上怒其恣意放恣,令致仕去。
按:輔臣事君無過忠謹,此而一或恣肆,君能見諒者寡矣。世宗優禮輔臣,不惟賜之圖書,而且編之字號,以「持」「「忠」、「秉」、「正」分給楊一情、張璁、桂萼、翟鑾,至夏言寵用亦然,蓋毫不可差誤者也。況身為宗伯,而又素以知禮聞乎!當夫扈駕行宮,厨中失火,已斥其放矣。及其所用密奏,不遵原印,又已革其職矣。乃皇太子服制之議,正聖心悲慘之秋,而復字號誤寫,謂之何哉?人言嵩與言讎,世廟深信其譖,故每事倉皇,致厪上怒。噫,動無過舉,則情有可原,而今皆自取之也。特死非其罪,而人或憐之云耳。忠謹之心,似不如此。
癸未,虜驟至寧武關石湖嶺,山西副總兵丁漳遇敵死,守臣以聞。
九月乙未,總督尚書樊繼祖疏報:「虜入大同,三次斬虜首級。」上嘉之。
兵科給事中龍遂、御史傅鎮言:「山西巡按王達謂:『虜從容出關,調至延綏、大同兵並未見敵。』直隸巡按譚學謂:『虜回,未戰。』同時矛盾,宜行查覈。」上命紀功科道勘實回奏。
翊國公郭勛有罪繫獄。
先是禮科給事中臧賢劾「郭勛逞肆兇狂,假擅威福,督理營工,占役賣放,恣為貪橫。田園甲第,併吞遍於京師;水運陸輸,掊克及於天下。」勛疏辨,乞罷。上優詔報之。
已而六科給事中李鳳來復劾。下都察院,指實陳奏。覈勘未覆,刑科給事中張允賢復劾「都察院聞命四十餘日,遷延不勘,畏豪勢而慢朝廷。」上曰:「郭勛等乃敢蔑視國法,送鎮撫司拷訊,令勛從實陳狀。」勛疏辨,上允之,命給以敕。勛私心不便,敕久不領。科道官復摘疏中有「臣姦何事?臣黨何人?」又有「何必更勞賜敕」等語,顯係不遜。上大怒曰:「『何必賜敕』等語,豈是臣子對君之言?殊為強悖無禮。陳鏸、(「陳鏸」,原作「陳鍊」,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五三嘉靖二十年九月乙未條及明史卷一0六功臣世表二改。)王廷相扶同抗違,一并勘奏。」
於是工科給事中高時遂盡發勛奸利事,言:「南京、淮揚、臨清、徐、德財賦之地,皆置私店,水陸舟車,皆懸金字牌,騷擾關津,浸漁民利。太監蕭敬、魏彬等各莊田宅舍,每一區直銀十數萬金,輒用強占管,各官護敕、御製龍牌并所創庵寺廢毀無存。復將銀貸運糧軍士,就將官船准折拆賣。每年領班各官到京,俱有見禮,將班軍行糧賞米扣除,其惡可勝言哉!至如重犯張延齡,包藏禍心,罪在不赦。代管莊田,即此一端概可知矣。」上令究問來說。三法司論死,坐交結朋黨紊亂朝政律,妻子給付功臣家為奴,追奪封爵、鐵券、誥命。疏入,不下。
十月癸丑朔,紀功科道官張翔翼、張光祖奏:「山西三關,先於八月間被俺答、阿不孩深入數百里,殺掠極慘,人煙斷絕。於時皇上責大同諸將不行截遏,諭總督樊繼祖嚴加邀擊。乃諸將漫不加警,俾虜得志,徜徉而去。曾未三日,而吉囊之眾自平虜衛入。時繼祖駐師大同左衞,諸將咸會,若能合力拒戰,使虜知我有備,必引去矣。乃争相斂避,遂使虜長驅入寧武關,而興、嵐、汾、石之間再遭屠毒。計今地方傷殘之慘,不啻八月,真可痛心扼腕。夫俺答之入寇也,當繼祖承簡命之初,倉卒調度,責效固難。乃吉囊之入寇也,正繼祖閱兵大邊之日,將師雲集,發縱甚易,顧乃漫無籌略,縱虜入關。受命云何?節制安在?伏乞聖明亟加訓飭,責以後功。」上令戴罪督兵,極力血戰,以副簡任初意。
按:責居總督,而勢當俺答、吉囊之橫,自揣不堪,薦能者以自代可也。不然,奮勇發謀,激諸將以忠義,不能一鼓而擒,亦當逐之境外,庶可以紓天子北顧之憂。夫何既不能戰,又且冒功,黎民死者無限,而虜酋之首級安在?此其失機之罪,斷不容逭。及張翔翼等勘實,而世廟猶令戴罪立功。嗚呼,君恩厚矣,知職守何?
十二月庚辰,(「十二月庚辰」,原脫「十二月」,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五六嘉靖二十年十二月庚辰條補。)禮科給事中章允賢劾奏薊州總督胡守中,言:「兇犯郭勛,拘囚重擬,又併其黨與而悉除之矣。至會審之時,他無一言,獨謂『守中恩以讎報』,則勛得勢之時,守中同惡相濟,昭然甚明。聞其初結納,拜勛為義父,家奴孫淮等亦與執袂為友,此豈在孫淮下耶?自蒞任薊州,假以修建,極被侵漁,如責報上、中、下三百六十家,雖都御史翟鵬亦以上戶被徵科罰,諸將領動以百千計,巧立名色,黷貨無厭。撫邊要略,毫未之聞,而區區來遠樓之建;馭夷大體,毫不之顧,而拳拳為欽賞之乞。臣聞奉命戒行之日,擅作恩威,廣行論薦,不俟批發,先以私示與薦等官,此何心也?已蒙宸斷,留中不報,卻復鑽謀吏部,陰私鬼魅,蓋不可測矣。」疏入,詔逮至。
會訊,言:「守中本以反覆小人、貪殘贓吏,虛張虜勢,假稱犒賞,冒廢帑銀鉅萬,罪已不赦。至修建來遠樓,砍伐潮河川一帶林木,自撤藩籬,置之極典,尚有餘辜,依例論斬梟示。」上命監候處決。
按:北寇猖熾,專命總督,則雖才望素隆者猶恐不堪也。於時郭勛用事,乃以義子胡守中往。夫守中阿附權勢,名節掃地,豈堪大任?黷貨擅威,已失軍民之心矣。來遠一樓,何足耀虜?而斫伐林木,使虜得以長驅,通天之罪,尚忍言哉!以此知郭勛者,市私恩而忘國計;胡守中者,墮邊防而蔑遠猷。典刑之極,又復何辭哉?
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四月丁丑,(「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四月丁丑」,原脫「四月丁丑」,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六0嘉靖二十一年四月丁丑條補。)掌都察院事毛伯溫申明憲綱:一禁酷刑;二慎舉劾,(「二慎舉劾」,「劾」原作「動」,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六0嘉靖二十一年四月丁丑條改。)三革騷擾;四懲勢豪;五省繁文;六明職守;七正士風;八備兩造。(「備兩造」,「兩」原作「八」,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六0嘉靖二十一年四月丁丑條改。)上曰:「朕念蒼生不得其所,祇因有司貪酷肆行,善惡無所懲勸。又因巡按御史不能振揚風紀,舉劾失實。御史臧否不明,卻由都察院不嚴考覈,吏部不公黜陟,該科不行舉正,失朝廷設官初意,國家何賴焉?覽奏,具見振舉綱維,切中時弊,朕心喜悅,所陳悉允行。」
五月辛巳,兩廣巡撫蔡經、安遠侯柳珣剿平瓊州黎賊。上嘉其功,加珣少保,陞經兵部尚書,鎮守如故。餘各陞賞有差。
丁酉,禮部左侍郎孫承恩上言:「邇者盛夏炎鬱散為疫癘,都城內外之民僵仆相繼。乞命太醫院及順天府惠民藥局,依按方術預備藥餌,庶阽危之人得以有濟。」上從之。
戊戌,初,上以久旱,躬禱雨於大索殿。(「躬禱雨於大索殿」,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六一嘉靖二十一年五月戊戌條作「太素殿」。)至是雨數日乃止。上喜甚,羣臣表賀,並優詔答之。
戊申,兵科給事中胡賓上言寬恤備操官軍事,言「邇年備操官軍,甚有全衞不行赴操者,兵部欲嚴督挨拿及追完拖欠工價。蓋愚以為遠方軍士千里裹糧而來,往往糊口之謀朝不計夕,雖使曲加寬卹,尚恐有逃亡失所之憂,況重以貪殘者為之豺虎哉!大約管工等官,奸詭計詐,各該官軍撥工着役之日,百計凌虐,利其一逃。及其既逃,因而抑勒見在管隊、寫字官等,揭債補工,陰肆侵漁。兼之無知官軍,乘時射利,暗交在工軍戶,一概指稱揭陪包攬,一以指十,百以指千,誣累逃者,而規取嬴利。小則扣除食糧,大則變鬻田產,一遇領班之役,進退失措,逃避田野。今議者不察其情,欲一切以法從事。伏望皇上禁約管工官,務要備加優恤。如有仍前凌虐支調在逃者,照逼累新軍在逃事例究問。其未到官軍,止許坐名送部,行文原管官司問罪補役。若或追補,亦只追完解部,庶幾有裨兵政萬分之一。」
按:優卹軍士者,兵科之責也。猝遇飢荒,坐視溝壑,漫追逃補,不究原由,當時怨嗟而無訴者不知幾十萬矣!兩讀胡賓之疏,欲將通倉粳米減價發糶,量減十分之三。至於懲管工官之凌虐,追補役者之解部,處置得宜,而幽隱悉達。仁哉,給事見諸言表矣。
七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革大學士夏言職,閑住。
庚戌,禮部右侍郎呂柟卒。
柟,高陵人。正德初,逆瑾竊柄,柟疏請上御經筵,親政事,以潛消禍亂。瑾啣之。乞養病,歸。瑾誅,以薦起用。入朝,上勸學疏。值乾清宮災,應詔陳言六事,不報。復引疾歸。上御極,詔復舘職。甲申,奉旨修省。上疏以十有三事自劾,言甚切直。上怒,下詔獄拷訊,謫解州判官。旋陞國子監祭酒,首正監規,上疏申明五事。尋轉今官。值奉天殿災,自陳乞休,詔許之。至是卒,後追謚文簡。
按:柟,性穎敏誠確。自垂髫時,輒有志聖賢之道,危坐讀書,雖祁寒盛暑不輟。為翰林修撰,逆瑾以同鄉欲引附己,啗以入閣,柟絕不與往來。瑾誅,事武宗,以疏諫不合引疾。逮事世宗,又以疏諫不行乞休,真忠亮之臣也。致仕居家四年卒。所學醇正,不以王守仁為是、陳獻章為高。其曰:「所謂格物者,隨時隨處格,如伏羲亦嘗觀鳥獸之文。但遠取諸物,必近取諸身,若離卻己身,格做甚。」至與獻章論樂,以為如今人言樂,只在推開事去為樂,其流之弊,便是晉人竹林之風。則志端識正,真可為世標矣!今讀其奏稿及文集等書,其人可概見哉!
甲寅,南京刑部尚書周倫卒,(「南京刑部尚書周倫卒」,原脫「卒」,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六四嘉靖二十一年七月甲寅條補。)謚康僖。
延綏巡撫萬潮奏:「降者言:『虜不獨寇山西,直欲趨蘆溝橋,以窺京師。』」上命「宣、薊兵馬除赴援別鎮外,餘即整備以待。」
乙卯,兵部言:「虜在山西,勢甚猖獗。各鎮守、巡官軍,因無總制,未免各分彼此。乞會同推舉忠誠有將略者」。(「乞會同推舉忠誠有將略者」,原脫「略者」,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二六四嘉靖二十一年七月乙卯條補。)上命原總督宣、大翟鵬復任。
戊午,邊報日至,御史焦璉欲建外城如南京,上命速議。兵科給事中劉養直以為「宜建於無事之時,不宜築於有事之日。且廟工方興,材木未備,若并力築城,恐官民俱匱」。上詔「廟工完日舉行」。
丁卯,戶科給事中劉繪奏:「頃者北虜南侵,陛下敕翟鵬往督軍務。臣以為虜遁而總督輒罷,虜至而總督增設,事出倉猝,機不素定,非所以專責成而圖茂功也。今虜息養精堅,及今不圖,必為腹心患。今之譚邊事者謂:『我兵宜守,不可與戰。』致使各邊將士頗無鬥志,總督諸臣散守要害,名曰清野,實則避鋒;名曰守險,實則自衞。臣聞虜入寇,且號稱數十萬,聯隊而行,結營而止,彼固以整入也。我軍雖調集三關,然狼顧自守,即參、遊所統,亦無踰二、三千人。兵法曰:『心疑者壯,力分者弱。』虜得逞志,職此故也。臣請專任翟鵬,凡軍馬錢糧,悉得便宜從事。內閣大臣協濟於內,即馳檄宣、大、山西,盡發官兵約十七八萬,三路畢舉。預選步兵,措置巨梃、長鎗、火器,總戍雁門關外,相機決戰,不計傷損。并令各邊即中貯積軍需,總督申示軍法,遣科道官各一員隨軍紀功。仍敕京營預簡精兵一二萬、裨將數員,以待接濟。紫荊關、保定、河間等處,各整所部,以候調發。王師四應,主客之勢成,臣謂虜可計日擒也。」
兵部謂:「繪言甚壯,宜允所請。」上是之。詔鵬「先發後聞。紀功科道官,其倣古監軍之制,簡廉能任事者往」。
按:國家承平,軍不知戰,聞者心慘股慄,而又無任事之總督、監軍之科道,其何以冀全勝乎?以故議守之外,別無他謀。今者虜之入寇,不獨患在山西,而且逼近京邑,欲據通倉以扼臨清糧運。且泄泄焉欲為外城之建,不聞以戰為言,吾恐虜不大挫則邊塵豈能遽息?今以翟鵬總督三路出兵,兼之以軍需之積貯,京營之接濟,豈不可以橫行匈奴乎?劉繪之疏,讀之令人生氣,宜世廟重諉於鵬,而震數十年之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