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寧夏人。為御史時,忤逆瑾,降真定府推官。瑾敗,陞四川僉事。督兵剿藍、廖等賊於大啞山,(「督兵勦藍廖等賊於大啞山」,「啞」原作「垣」,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五嘉靖十四年五月癸亥條改。)以功累遷四川巡撫。達賊犯松潘,昊擊走之,加俸一級。又以討平僰蠻普法惡及松潘番端竹白等功,陞右都御史,蔭一子錦衣百戶。後坐天全土官高繼恩與民争地讎殺事,御史黎龍劾昊,逮京下獄。今上登極,釋獄復職。當時名臣如楊一清、胡世寧、李承勛皆薦其可當大任,而不為新貴用事者所喜,故未盡展其蘊云。卒,賜祭葬如例。
甲子,先是戶科都給事中管懷理奏理鹽法。至是都御史馬卿、周金各議:「餘鹽裁革,不如收買為利。官買不如商買為便,解價不如開邊為益,照票不如開引可行。」或以「餘鹽不可過額,引目不可增刷,鹽銀不宜解邊。」於是戶部覆言:「朝廷設立鹽課,正引各有常規,餘鹽原無定額,遏私販以通官鹽,乃祖宗立法之正。假額課以處餘鹽,實今日救弊之宜。欲革餘鹽,則商竈俱困,而私販必至於盛行。倍收餘鹽,則旱澇難齊,而邊引不免於壅滯。夾帶餘鹽,律有明禁。增刷引目,則於祖制有違。中鹽自有引目,別立票照,則與引目相背。官為私鬻,不若聽商收買,簡易可行。若使盡數開邊,切恐天時人事不然,將來難然。」議入,從之。
癸酉,錦衣官校逮呂經者至廣寧,諸軍疑駕帖非謄黃,是詐為以脫經,復躁亂,擁經并官校悉置廣寧獄。總鎮等官諭以禍福,乃出官校。越二日,巡按曾銑遣人宣示,諸軍始出經付官校行。於是銑乃劾諸軍及總鎮等官,疏下兵部議。侍郎林庭囗〈木昂〉請親詣廣寧訪捕,報可。
六月庚子,太常寺卿張鶚,請「設特鐘、特磬,以為樂節宮縣,以備古制;候元氣以備鐘律。」禮部以「特鐘、特磬,所謂金聲玉振也,誠因時設。至宮縣古制,廟廷未便,不得再更。惟候元氣,則為作樂之本。」謂「築室圜丘外垣隙地,選天文生知曆候者往相其事,待有次第,委官考驗。」從之。
癸丑,啟祥宮成,侍講學士廖道南撰頌以獻,上優詔答之。
七月辛酉,致仕戶部尚書李瀚卒。(李瀚卒日,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七繫于嘉靖十四年七月辛未條。)
瀚,沁水人。以風裁自持,不畏強禦,所至以嚴正見憚,然持法平恕,人亦無怨言。卒,贈太子少保。
己卯,御史曾翀、戴銑論劾南京兵部尚書劉龍、(「南京兵部尚書劉龍」,「劉」原作「唐」,按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七嘉靖十四年七月己卯條及本條另處改。)刑部尚書聶賢、戶部左侍郎張雲、刑部左侍郎陳璋、工部右侍郎甘為霖、大理寺卿王綖、國子監祭酒吳惠、南京太常寺卿洗光、(「南京太常寺卿洗光」,「洗」原作「沈」,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七嘉靖十四年七月己卯條及本條另處改。)甘肅巡撫趙戴各不職狀。詔覆議。稱龍等皆舊臣,無大過,宜留用。
上覽之不悅,召大學士李時諭之曰:「年來言路不通,外庭咸歸罪於張孚敬,殊不知科道官陳奏囗〈大上多下〉私。今覆此疏,亦私意也。」時曰:「吏部是愛惜人才。」上曰:「人才固當愛惜,須有分辨,安得盡舉所劾而褒譽之。且劉龍何如人也?」時曰:「誠篤。」上曰:「第遲鈍耳,南京參贊果非所任,可召歸,令掌詹事府。聶賢何如?」時曰:「無過。」上曰:「賢老矣,與陳璋、洗光俱覺哀耄,宜令致仕。聶賢宜令自陳,以全體貌。」上又問:「王綖何如?」(「王綖何如」,「綖」原作「紘」,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七嘉靖十四年七月己卯條及本條另處改。)時曰:「清介,第過執。」上曰:「過執則幹事不通。昔任湖廣,朕自藩邸知之,蓋亦何塘、趙永之流,留之無用。」時曰:「恐公議未允。」上曰:「如此則外調之。」上復諭及張雲,謂「誠慤」;甘為霖,謂「有材」;趙戴,謂「無過」。上曰:「此三人悉留用之。」上又曰:「吳惠雖無華國之文,然亦不甚忝厥職,此可調南京翰林院中用之。」翼日,遂詔璋等致仕。
壬午,遣中官齎手敕賜大學士費宏。宏疏謝言:「朝政莫先於用人,而進退為最重。民物必在於寬恤,而守令為最急。惟聖明特加之意,臣尚當日有所陳。」上曰:「覽卿日有所陳之言,深慰朕心。凡事,卿當獻正閉邪,匡救不逮。」
按:「嘉謀嘉猷,入告於爾后」,此輔臣職也。我世廟勵精圖治,孜孜弗及,惟恐正道遠而身陷於邪,一聞費宏日有所陳之言,不勝欣慰,而尤冀其匡救,古帝王虛懷延訪之誠,不是過矣。宜其赫然中興也歟!
甲申,遼陽、廣寧亂卒趙劓兒、于蠻兒聞侍郎林庭囗〈木昂〉將至,自懼不免,合謀脅眾為亂,俟庭囗〈木昂〉至,開城門,要赦恩及給賞如大同例。巡按曾銑密刺首惡名,潛授方略。遼陽令副總兵李鑑等,廣寧令備禦韓承恩等,撫順令備禦胡承恩等,刻期擒捕。於是劓兒、蠻兒及王經等同日被獲。銑因具奏言:「遼東之事,其始也因激而倡亂,雖無素謀;其既也負罪而逞兇,漸成不軌。夫法不可假,情不可縱。往者陝西兵變,未幾而大同效尤。說者曰:『大同之變,所以處陝西之變者啟之也。』大同殺參將,殺巡撫,未幾而又殺總兵。說者曰:『李瑾之變,所以處程文錦之變啟之也。』蓋小醜習於耳目,自謂:『凌辱命臣,賊殺主帥,不過如此,我軍何忌焉!』今宜會議欽差大臣覈實,悉從重究,毋事姑息,則義行而仁益篤矣。」詔如銑議,謂「銑設策弭亂,忠藎可嘉,待有京缺陞用。」
乙酉,吏科給事中楊僎言:「革除之變,若鐵鉉、張紞、(「張紞」,原作「張忱」,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七嘉靖十四年七月甲申條及明史卷一五一張紞傳改。)陳迪、齊泰、卓敬、胡子昭、景清、練子寧、黃子澄、方孝孺,均能以義自裁,宜各追贈,錄其子孫。」夏言以「齊泰、黃子澄誤國有罪之人,僎不識忌諱,實難淮議。」上責僎,姑宥之。
按:殷之頑民,周之忠臣也。齊泰、黃子澄忠於建文,以死自誓,氣節貫日月,蓋耿耿不磨者迄今百有餘年,正當追魂錄後如楊僎所疏者。乃說者以為不識忌彼諱,而且目為誤國有罪,則非惟無以表幽魂,而且無以激勸後世之為人臣者,吾未見其可也。蓋成祖嘗言:「黃子澄若在,吾當用之。」豈有可用於成祖之時,而顧忌於世宗之日者耶?人以言為知禮,成祖昔嘗有言:「彼各自盡其心耳,此忠言也。」盡心之謂忠,而尚可以苛求為哉?嗟夫!
八月庚寅,上召大學士費宏至文華殿右室,賜銀圖書一,諭以「盡心供職,有聞入告。」賜白金五十兩、大紅紗麟衣一襲。
丙申,(「丙申」,原無,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八嘉靖十四年八月丙申條補。)上初諭禮部尚書夏言曰:「朕宮左、右小殿,東貯冕弁,西藏書史。欲懸以牌,卿其擬名來聞。」言恭擬左曰「端凝」,右曰「懋勤」。上覽而悅之,曰:「卿所擬,取曰『端冕凝旒』、『懋學勤政』意義,甚善。」賜以金帛。
庚子,先是貴州鄉試附於雲南,道里不便。禮科給事中田秋建議,欲「該省開科,雲南四十名,貴州二十五名。」
乙巳,(「乙巳」,原無,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八嘉靖十四年八月乙巳條補。)上御無逸殿東室,召費宏、李時至。曰:「今日閒暇,朕出遊。召卿等來,庶幾君臣同遊之意。」因命出觀,東壁書無逸篇;北壁則皇考所作農家忙詩,上跋其後,述王業以農功為重。豳風亭東壁書七月詩,北壁則上所咏豳風圖長句。東、西小亭二碑,上自製文,述創建殿亭之故,(「述創建殿亭之故」,原作「述創業殿廷之故」,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八嘉靖十四年八月乙巳條改。)而自儆尤切。上曰:「朕志則恤民,即今工作亦非得已。如四郊七廟,奉天、奉祖、兩宮等,皆當營建,過此即無事矣。」
宏曰:「三邊今缺總制,臣敢薦一人。」上問為誰?曰:「姚鏌往在延綏,甚得士心。」時曰:「鏌處兩廣亦是,後來王守仁卻未是。」上曰:「守仁徒虛名耳。」遂陞鏌兵部尚書,仍兼前官。時曰:「遼東頃用馬永甚好。」宏曰:「聞家丁三百餘人,皆善騎射,甚驍勇。」上曰:「將須文武兼資,不專在勇。」時曰:「然遼東初定,須用有才智者,如永甚好。」
上又言:「西海水神祭於道側,非禮。」令宏等相北閘口設祠。宏曰:「上無時不敬,與堯、舜同。」上曰:「堯、舜生知,豈朕可及。但敬者聖學,始終之要,朕猶未盡。」宏曰:「此不自滿假,即堯、舜之心也。」宏因勸上保養聖躬。上曰:「在清心寡慾。」
又諭:「恤民在用賢。」宏曰:「聞上昔與李時、夏言評品羣臣,甚當。」上曰:「朕在內僅得其似耳。卿等有見,不可不盡。朕簡用或未當,仍須執奏。」時曰:「頃宏至京,舉朝欣幸。上委任耆舊,至治可成。」上曰:「舊臣止卿及宏在。」時等謝:「衰朽不足以副眷用。」上命賜酒飯,出。遂起鏌三邊總制。
九月己未,罷吏部尚書汪鋐。下給事中薛宗鎧、御史曾翀獄,(「御史曾翀獄」,「曾」原作「曹」,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九嘉靖十四年九月己未條及明史卷二0九薛宗鎧傳改。)詔拷訊。降給事中孫應奎、御史曹逵等各一級,(「御史曹逵等各一級」,「曹」原作「曾」,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七九嘉靖十四年九月己未條及明史卷二0九薛宗鎧傳改。)調外任用。
先是宗鎧、應奎交章論「鋐姦邪誤國,擅立威福,乞賜顯斥。」鋐上章自理,上慰留之,翀、逵相繼復劾之,不聽。上召費宏、李時諭曰:「鋐九卿之長,被論如此,何顏復立朝班!」二臣以大工未完請留之。上曰:「鋐邪佞詭隨,留之無益。第言者不已,而鋐又不肯自陳,如國體何?」二臣遂以上意諷鋐。鋐始引疾,賜還。乃出曾翀等疏,責諸臣廷杖、降級有差。
十月辛卯,南京禮部湛若水奉命祭告祖陵,因獻祖陵頌十章,詔留覽。
壬辰,錄平遼陽、廣寧功,陞巡按曾銑為大理寺右寺丞,賞銀二十兩、紵絲二表裏,餘賞有差。
戊申,少師費宏卒。詔贈太保,謚文憲。
宏,鉛山人。當正德中入內閣,與李東陽、(「與李東陽」,原脫「李」,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八0嘉靖十四年十月戊申條補。)楊廷和輔政。時四方羣盗充斥,以次削平。宸濠請復護衛,恃錢寧為內援,賂遺狼籍。宏策其必叛,執勿與,濠深憾之,以計傾焉,宏遂去。上即位前,首詔召宏,進少保,入閣修翊戴功,加伯爵,蔭一子錦衣衛指揮。宏懇疏辭免。時水旱相仍,條陳救荒十事,上嘉納之。又請蠲逋負;減太僕馬價十五,以輕賚之,羨給漕卒;議安大同叛軍,皆宏謀也。上嘗製味春詩及四景詩,屬宏和,上自序其端,名曰咏春同德詩。題其啣為內閣掌參機政輔導首臣,其見任如此。丁亥,以疾去。及張孚敬歸,起宏於家。宏至,見便殿,上親勞之,賜圖書一,曰「舊輔元臣」,時時燕見,密議奏對,皆稱旨。無何,卒。上痛悼輟朝。卹典之厚,諸大臣莫得比焉。宏恭慎謙抑,明習國家故事,能持重得大體,故三入政府,以功名始終云。
庚辰,以科道缺人,疏請行取、內外考選。得旨,以「給事中、御史乃朝廷耳目之官,遞年所選,多浮薄新進之士,輕率妄言,有乖政體。今次務求醇篤、老成、諳練事體者」。
按:耳目之官,凡朝政得失、生靈利病,皆得指陳。韓愈所謂「言行道亦行者」,責任綦重乎!我世廟欲以醇篤、老成、諳練事體者充之。醇篤則存心忠厚,老成則持重不苟,諳練則機宜周密。使朝廷養和平之福而宇內享奠安之慶者,必斯人也。旨哉言乎!
嘉靖十五年丙申三月戊午,夜,客星見於天棓星傍。
上諭李時曰:「今紫微垣有客星,不知主何事應?」時對曰:「古人謂:『天道遠,人道邇。』事應之說,起於漢京房。然未必一一皆合,只在人君修德以應之。景公一發善言,熒惑退舍。況皇上修德之所感格乎!」上嘉納之。
丙寅,上御文華殿開講。
壬申,兵部以聖駕詣陵,條上扈蹕防守事宜。
丁丑,(「丁丑」,原無,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八五嘉靖十五年三月丁丑條補。)上駐天壽山行殿,召郭勛、李時、(「李時」,原無,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八五嘉靖十五年三月丁丑條補。)夏言諭曰:「適過沙河一帶,居民鮮少,田地荒落。七陵在此,要人守護,卿等如何處之?」時曰:「昔丘濬曾議,京師當設四輔,以臨清為南,昌平為北,分薊州、保定為東、西,各屯兵一二萬,(「各屯兵一二萬」,「萬」下原衍「兵」,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八五嘉靖十五年三月丁丑條刪。)以護京師。今若于昌平添設一總兵,南護京師,北護陵寢、增設軍馬,自然軍民稠密。」上曰:「卿等可勘議以聞。」
四月丁亥,(「四月丁亥」,原無,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八六嘉靖十五年四月丁亥條補。)上以展謁七陵還,遣成國公朱鳳祭孝陵,英國公張溶祭顯陵。
己丑,禁酒呂柟進恭和聖製詩一章、賦一篇、曲十首。上留覽。
甲午,詔起原任戶部尚書許瓚為吏部尚書。
丙申,行大禘禮於太廟。
癸卯,(「癸卯」原無,按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八六嘉靖十五年四月癸卯條補。)駕發京師,次沙河行宮。
乙巳,上駐蹕天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