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三年甲午春正月戊戌朔。
癸卯,廢皇后張氏。
壬子,(「壬子」,原作「甲寅」,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五八嘉靖十三年正月壬子條及明史卷十七世宗本紀改。)冊立德妃方氏為皇后。
甲子,總理河道副都御史朱裳會工部郎中鄭秉聰、楊廷偉等言:(「工部郎中鄭秉聰楊廷偉等言」,原脫「等言」,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五八嘉靖十三年正月甲子條補。又明實錄作「郭秉聰韓廷偉。」)「孫家渡、渦河口二支,俱出懷遠縣,會淮流至鳳陽縣,經皇陵及壽春王陵至泗州,經祖陵。夫皇陵高,去河遠,無可慮者,而祖陵東西南三面距河,壽春王陵尤為迫近,屢有渰没。今宜于祖陵築土堤以遏泛濫,壽春王陵砌石岸以防衝決,此係事體重大,不敢輕舉。至清江浦口,正黃、淮合流之所,二河水漲,漫入河口,以致淤塞,沮壞糧運。今宜濬使深廣而又築堤以防水漲,(「今宜濬使深廣而又築堤以防水漲」,「又」原作「入」,按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五八嘉靖十三年正月甲子條改。)築壩以護行舟,皆不可緩。往時淮水獨流入海,而海口又有套流,安東上下又有澗河、馬邏港以分水入海。(「馬邏港以分水入海」,原脫「水」,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五八嘉靖十三年正月甲子條及明史卷八三河渠志補。)今黃河匯入於淮,(「今黃河匯入于淮」,「淮」原作「海」,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五八嘉靖十三年正月甲子條及明史卷八三河渠志改。)水勢已非其舊,而澗河、馬邏港及海口諸套俱已淹塞,不能速洩,下壅上溢,梗塞運道。宜將溝港次第開濬,(「宜將溝港次第開濬」,「開」原作「間」,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五八嘉靖十三年正月甲子條及明史卷八三河渠志改。)海口套沙,多置龍爪船往來爬蕩,廣入海之路,此所謂殺其下流者也。
河出魚臺,雖云利漕,然未有數十年不變者。一旦他徙,則徐、沛南北必致乾涸。宜大濬山東諸泉以匯於汶河,(「宜大濬山東諸泉以匯於汶河」,「大」原作「入」,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五八嘉靖十三年正月甲子條及明史卷八三河渠志改。)築南旺湖堤、閘、壩以通蓄洩,則徐、沛之渠不患乾涸,雖他日岔河之口塞,亦非所慮矣。」從之。
二月癸酉,兵部以「大同亂卒未平,又有虜警,請差給事中六人、兵部司官六人分詣各邊,召募勇敢,以資軍實。」報可。
兵科都給事中曾汴言:「邊事孔棘,請令廷臣各薦舉將材。起都督馬永用之。」且言:「團營重務,王憲職任本兵,勢難兼攝。今邊報旁午,營務視昔加重,請改左都王廷相提督,令憲專心部事。」從之。
己丑,大同郎中詹榮有機略,密與指揮紀振、遊擊戴濂等相與血盟討賊。乃陽命軍校士庶狀詣總制劉清源、總兵郤永、巡撫樊繼祖、巡按蘇佑,為黃鎮等乞原,而陰以榮謀告繼祖,問計所出。謂馬昇、楊麟為叛軍所逼,非其心,且昇威行城中,今勢蹙亦思自勉,誠貸其死,令討賊自效,即賊可盡,第須捐數千金以募死士耳。繼祖許諾,以其謀告清源,清源業已解任,欲收後功,乃檄榮以三千金付昇。(「乃檄榮以三千金付昇」,「付」原作「赴」,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五九嘉靖十三年二月己丑條改。)會張瓚亦遣副總兵梁震乘隙入城,主事楚書復備以癸酉德音,檄示城內,于是宗室、官生人等出城迎震、書入諭,歡聲雷動。其夕,昇、麟遂擒黃鎮等九人,斬之。次日,繼祖輕車赴鎮,復斬首惡許章等二十六人,餘無所問。瓚至,與蘇佑集諸文武將佐,置酒高會,自是大定,無不室家相慶。
閏二月癸卯,蔭前江西副使、贈禮部尚書許逵子珫為國子生。
癸丑,直隸巡按王朝用言:「屯田舊例:私相賣買者,軍民皆發極邊充軍,價業没官。行之已久,人心帖服。近因清軍御史鮑象賢奏請,『止令首正還主,價不入官,人不治罪。』遂致妄肆告争,請如舊例。」從之。
庚申,金星晝見,自去歲十一月至是日,光耀與日争明。
三月丙申,上出御製祭祀記一百九十八道,諭禮部:「凡內閣、府、部、寺、院、翰林、春坊及諸衙門,各令分給。」
四月乙巳,先是戶科都給事中管懷理言:(「先是戶科都給事中管懷理言」,「管」原作「董」,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六二嘉靖十三年四月乙巳條、明史卷八0食貨志及本卷十四年五月甲子條改。)「國初軍餉多倚辦于屯、鹽。今屯田不興,其弊有四:胡馬充斥疆場,戒嚴時不能耕也;牛種不給,力不能耕也;丁壯亡徙,人無以耕也;套為虜有,虜反居內,田反居外,勢不敢耕也。管屯者猶按籍征賦,計非扣減月糧,則照丁賠補,無屯之利,有屯之害。屯何自而興乎?必責令各邊募軍,給事中會同撫、按親歷邊境,相度地形,某田可以摭耕,某田可以設備。或創建衞所,或增飭垣墻,繪圖貼說具奏。其屯丁,或因土著,或募新軍,或徙附近,設法安置,給以牛種,暫免徭賦,待開墾成熟,然後收租,安邊足用,計無踰此。
鹽法大壞,其難有六:開中不時,米價騰貴,召糴之難也;勢豪大家,利權專擅,報中之難也;官司刑罰,吏胥侵索,輸納之難也;定價太昂,利不償本,取贏之難也;(「取贏之難也」,「贏」原作「羸」,據明史卷八0食貨志改。)下場挨掣,動以數年,守支之難也;私鹽四出,官鹽壅滯,市易之難也。司鹽者因設餘鹽以佐之,餘鹽利厚,商固樂從,然不以開邊而以解部,雖歲入鉅萬,何益軍需乎?嘗考祖宗時,商人中鹽,納價甚輕,而竈丁煎鹽,工本甚厚。今鹽價十倍于前,而工本不能十一,何以禁私鹽使不行也?故欲通鹽法,須先處餘鹽;而欲處餘鹽,必多減正價。大低正鹽賤則私鹽自息,私鹽息則正鹽自行。宜定正鹽一引價或五錢或四錢,餘鹽一引或一錢五分或一錢,不必解赴太倉,俱令開邊中納。正鹽給以引目,下塲關支;餘鹽給以小票,商自收買。每正鹽一引,許中餘鹽三四引,以盡收為度。如此則正鹽價輕,既利于商;餘鹽收盡,又利于竈;未有商竈俱利而國課不充者也。」得旨,限三月內查報。
按:屯、鹽利害,關于邊儲。至正德末,而兩法俱壞,邊儲告匱久矣。往時談者,類皆苟且無當,惟管懷理一疏,曲盡事情,使司屯、司鹽者如其說,豈非富強之大計乎?而終未見其克復舊制,豈狃于因循之過乎?可慨已!
丙午,詔旌表神武左衞舍人許紳繼妻葉氏貞節。葉氏以家貧夫婦相攜投通州,探親不遇,紳病死于道。葉氏守屍慟哭,(「葉氏守屍慟哭」,「屍」原作「死」,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六二嘉靖十三年四月丙午條改。)絕食十有餘日,人往來者哀而饋之食,並拒不受,竟死夫傍。
五月癸未,(「五月癸未」,原脫「癸未」,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六三嘉靖十三年五月癸未條補。)南京戶部尚書許誥卒。謚莊敏。
誥,靈寶縣人。前吏部尚書進之子,志氣豪邁,行誼修潔。所著有通鑑前編、圖書管見、太極論、道統源流。雖未臻要理,而篤志好學,益振其家聲云。
癸巳,上召張孚敬、李時入見。以黃紙御書宣宗章皇帝閱輿地圖詩一章、白紙御書恭和輿地圖詩一章,以示孚敬等。
次日,孚敬等具疏稱謝。上報聞。
甲午,初,禮部左侍郎黃綰至大同,左右隨從悉用大同人,宗室軍民迎道訴官軍暴掠,投牒且數百,綰絕不問叛軍事,眾心稍安。有闞鉞、薛源、楊月者,為叛卒使虜,會事平,留虜中。至是鉞自虜歸,綰執而付之法,反側子遂藉藉有流言。綰因大集軍民,諭以禍福,責其怙亂,眾誓無有。又有請招源、月歸者,恐留虜遺禍。綰曰:「此輩悉庸奴,何能為中國患!」是時,諸叛卒方挾虜以恐喝內地,要中國招之。已而聞綰令大沮,往往向墩卒訴虜虐己,號泣而去。百姓知綰足恃,凡前罹叛卒害者,始麕至陳牒,綰徉不應,而密以牒授給賑官,令陰覈實,刻期遣卒四捕,獲首惡王福勝等。有尚欽者,曾殺一家三人,懼不免,夜乃鳴金倡亂,無一人應者,遂被擒。綰出未獲首惡郭經等名圖形,懸榜以捕。于是鎮城軍民始欣欣鼓舞,知不復為詿誤累矣。
綰乃上疏言:「大同之所以屢變者,始由于情罪不明,終成于猜疑不解。臣于王福勝則設法密擒,以正典刑;于郭經等則書名圖形,榜示擒捕。人患其急而走虜,為疆圉憂,不知此輩非能使虜去來。今若招之使來,貸之則失刑,殺之則不信,不如聽其自逃,而執其不獲脫者,俾其不敢入鎮城,斯善矣。」部覆如議。繼又疏:「編次保甲,令其互察奸宄。仍立社學,令軍民子弟擇師,以教作興禮義之風,以潛銷非僻之習。」部以「所奏實防奸易俗要務。」從之。
按:邊鄙之內,叛卒縱橫,虜情叵測,故軍民無所倚,反有從叛卒者,叛卒有所助,反有喝軍民者。苟不得其人以控制之,則內外交亂,何有紀極。大同川原平衍,逼近套虜,而虜易入寇,最難守者。前無論已,即嘉靖元年,以告糧之故,而致眾之譁譟,提督欲狥之,兵部欲撫之,卒從提督,時猶情罪易明,而猜疑未起也。黃綰一至,軍民投牒以訟叛卒矣,叛卒使虜以危軍民矣。使其先問叛卒,則從叛者人皆自危,將鼓眾以為亂。又使誅叛不密,則首亂者各有固志,將歲月之淹留,未可旦夕底平也。綰則始而不准投牒,既以安眾人之心,終而密授賑官,遂以得首從之實。首惡者誅之,未獲者圖形以捕之,使虜者不追而聽之,卒之王福勝授首,薛源、楊月號泣,而軍民奠安,昔人所謂「處置得宜,能服其心」也。繼又編保甲、立社學,令奸宄無所容,而軍民漸消其非僻,是真得防禦久安之策者,其大同之長城乎!今寧夏之亂,非大同比,前有黃河,後枕賀蘭,其險何如也?東暘、(「東暘」,原作「東陽」,據明實錄神宗實錄卷二四六萬曆二十年三月戊辰條、明史紀事本末卷六三平哱拜及明史卷二二八魏學曾傳改。)哱賊,智勇兼全,其黠何如也?鉤引北虜、套虜為左右手,非薛源、楊月為虜所暴虐者,其勢何如也?中國乃泄泄然,曾無如綰之鎮靜,如綰之密謀,虜以計款我,而遽欲撤兵,寧不抱杞人之憂乎?
六月丁酉,總制三邊唐龍奏:「二月間,虜酋吉囊、俺答入犯延綏,副總兵梁震等帥師敗之于偏頭關,斬首五十三級,奪獲甚眾。」上嘉諸臣勞勩,命賞龍等有差。
辛酉,南京守備太監李瓚等奏:「南京太廟災,前後殿及東西廡、神厨庫俱燬。」上曰:「南京祖宗重地,宗廟猶重,朕聞災變,不勝驚惕。諸司有事關修省者,各條具以聞。」
七月丁卯,上以南京廟災,是日子刻行告天禮于殿陛,畢即詣太廟,恭慰神御。
先是上諭內閣曰:「慰廟之禮,有謂必待擇日齋沐乃可舉行,此禮之常者。今因災而祭,禮之變也。譬之人或遇災,子必奔諸父母,所以慰安之,奚待正衣冠而後行。卿等宜知之。」
丁丑,先是上諭內閣曰:「祖宗御容、寶訓、寶錄,宜有尊崇之所。」命內閣同工部諸臣建造南內。上親臨定制,如南京齋宮,用磚石團甃,閣上奉御容,閣下藏訓、錄。
八月乙未,直隸巡按李禩奏:「鳳陽連歲旱疫,民多亡徙。請敕有司查勘荒田,招集流民,給以牛種,督勸耕墾,仍免其逋負,歲祲則量加賑濟。」戶部奏:「墾田勸課之法,宜通行天下。」從之。
丙申,先是各邊鎮守太監及總兵等官俱有養廉地土,已奉旨退還。時武定侯郭勛請仍給之。大同巡撫樊繼祖言:「前項地土,給民佃種,徵租濟邊,不得復與。」從之。
直隸巡按李禩言:「江北之軍有京操而無漕運,江南之軍有漕運而無京操,獨鳳陽軍衞且運且操,勞苦為甚。且陵寢、高牆皆在其地,而又無城池之限,其見在巡守者僅二千耳,卒然有警,誰與禦之?請遣鳳陽八衞京操三分之一,以備緩急。」報可。
丁未,召禮部尚書夏言至平臺,令宣示各衙門,議南京建廟事宜。眾議以「南京原有奉先殿,其朝夕香火,自當合并,供奉如常」。從之。
九月丙寅,初,上于文華殿後建九五齋恭默室,為祭祀齋居之所,至是訖。上命輔臣以詩紀其事,張孚敬、李時各上五言詩四章。
辛未,上擬建九廟。議于太廟南左為三昭廟,與文祖、世室而四,右為三穆廟。
上以世室當隆其制。夏言等議:「世室前殿視羣廟崇四尺其奇,寢殿視羣寢祟三尺有奇。」上報允。
十月辛酉,初,(「初」,原無,據明實錄世宗實錄卷一六八嘉靖十三年十月辛酉條補。)真人邵元節得請馳驛還山,中途奏:「魯橋驛驛丞矯抗,李員外懸內閣牌,復為其舟人侵侮,乞賜懇究。」上命錦衣衞逮驛丞及李員外赴京聽問。李員外者,大學士李時弟旼也,元節為不知者而奏之。時上章引罪,言:「舟中乃臣婿如臯縣知縣劉永準,遣遂臣女舟也。女痼疾思歸,因弟旼之便,遂以附之,而家人無知,輒懸內閣牌,臣雖不知,臣之罪也。」上令安心供職。元節復上疏:「乞賜臣退伏山林。」得旨:「卿毋以小人欺辱之故,遂違命。」命選風力官齎敕,促令就道。仍令撫按趣之。
按:李時,輔臣也。元節,術士也。李旼,輔臣之弟、部屬之吏也。古云「鼎鐺尤有耳」,況旼為手足乎!元節恃寵凌人,敢於疏劾,而於驛丞乎何有?以是知左道之人不可輕寵,而元節無知乃一至是也。終之去其封號,而削其屬籍,則一時之榮何足恃焉!
十一月甲子,兵部覆侍郎徐問奏陳武備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