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泽看到他那眼神痴痴盯着自己,惑人的桃花眼里闪过不悦,两个月未曾见这般呆蠢模样素来漠然置之今个居然生出厌恶,果然是跟她相处也开始爱憎分明了么?
随意点了点头也不行问安之礼,身姿修挺如竿竿玉竹高雅绝伦。
雍延昱并不恼他礼数不周反而高兴得想要迎上去,奈何那从未消减过的淡漠疏离让他不得不止住念头,为了降低距离感于是他将手支在桌案上倾身问道:“卿这数日去了何处,怎的一点消息都不曾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每天每天对他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只是随处走走散散心而已,毕竟对于后宫来说,我并不是个美好的存在。”声音如过眼云烟,毫无情感可言。
“朕、朕听闻卿在枫州住了些日子,那里景致可好?”他还不曾忘了自己胞弟传来的消息,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景祐泽终于正眼瞧着他,那如鸿鹄掠际的眸子微微弯起,然而神色是残忍是冷酷,菱唇微勾透着寒凉,“陛下是以为一个被冠以男宠的人能掀起风浪还是觉得我只配做个笼中鸟承嗟来之食就够了?”
他的笑容他睡梦中见了多次然而却并不想是这般颜色,雍延昱慌了神,连连否认,“不、不是,朕只是惦念卿随口一问罢了,对了。”目光闪躲,拿起边上鸾凤楠木盘上的一件雪白大氅,“朕月前亲自去香丘猎了九只白貂做了大氅,这天气渐冷,卿身子单薄穿上御寒吧?”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期盼,双手举着大氅仿佛是在等待夫子肯定的儒生。
景祐泽看也不看,摩挲着左手上的白玉戒指,声音略有疲惫,“陛下还有一月便大婚了,想来皇后娘娘是极爱的,我乏了,告退。”言毕也不等座上之人发话便姿态高华地转身出了门,雍延昱的手慢慢放下来,眼中的亮度一瞬间熄灭,早已习惯他的拒绝,然而每一次还是奢望转机。白貂大氅滑落在地上,如同一段成霜的过往。
殿外月色正明,他抬头看了看,嘴角逸出讥嘲,世人皆知他降生时,陌煌国前月祭司誉他为“九霄玉镜入凡尘”然而事实上后面还有一句“云遮尘蔽待日暄”,那是语言而不是誉言。
他本是不信这虚幻之说,但是自从遇到了她,句话时不时地就在脑海里浮现。以前施展手段要将她作为砝码拖入这潭浑水中,现在用尽心力想推她脱离这黑暗漩涡,只盼着有一天还能再见,重回静好岁月。长长叹了口气,心中默念道--怀熙。
……
猛地一睁眼,怀熙首先感觉到鼻子顿顿的疼痛,睁开迷蒙的眼睛发现身处于一辆马车中,亮光透过帘子伸展进来,已经是白天了。
这是在哪?她略微移动就觉得头皮一痛,然后看见那罪魁祸首也刚刚睁开眼,看到那白衣怪人,她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叫出声来:“怀斟!”
使劲用手揉了揉眼睛上糊的东西,用力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眼前的人,眼眸幽如古井澈似晨露,似喜非喜含着淡淡慈悲,那淡桃色的唇和苍白的肤色都显示他的病弱。
她这才发现只是五官轮廓还有气质比较像而已,怀斟那家伙最擅长的便是用一张安静文弱与世无争的脸减弱对手的警觉性从而在商战中取胜,这个怪人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披着善良外衣的狼。
那人醒来看到眼前的情况,松了手,开了尊口,“你怎么恩将仇报?”
啥?怀熙掏了掏耳朵,这是被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了?
“要不是你好死不死冲过来撞晕我,现在能被那什么艳史给逮住?”她抱着胳膊,气极反笑。
“在下为了引开那些本来盯着你的人这才冲撞了你,原本恢复三成的功力也被你那一撞散了气力,这难道不是恩将仇报?”那人指着胸前斑斑点点的暗黑血渍,有条不紊地说着,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委屈。
怀熙看着那坨血再略微思索,扶额道:“算啦算啦,这事情也说不清楚,眼下还是先脱身要紧。”她可不想做什么炒蛋。悄悄掀起帘子发现马车停在一处无人的院落内,仔细观察后她下了马车转身招呼那人,顺口问道:“我叫怀熙,你报下名号我们就算认识了。”
“在下姓李号释檀。”李释檀下来先理了理衣摆,抬头就看到正在全力跳高准备爬墙的女子,“为何不走正门?”
怀熙用一种看鱼唇到无可救药的可怜人的眼神,怜悯地讲道:“你看谁逃跑走正门的?我听到这墙外边好像是街道,翻出去我们赶紧走人呐!”然后招呼他过来帮忙叠罗汉翻墙。
李释檀思考了一下还是照她的话做了,怀熙战战兢兢地翻过墙,两只脚在墙砖上找支撑,而后稍一借力果断跳下来,揉揉麻痛的膝盖她暗自佩服自己的英明决定,朝墙那边用气声喊道:“快翻过来!”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磁性的声音带笑说道:“姬,好久不见。”
刹那间她蒙住了,心里禁不住生出惧怕恐慌,这是原身的条件反射,脑海中飞快锁定这人--雍连慕,眼角余光一望,左边是死胡同右边隐约有灰色身影占住通道,这是羊入虎口了!
她哀叹一声天要亡我,一格格地将身子转过去,先看见一双墨绞缎绘金红螭的靴子,然后是墨彩团夔锦的衣裳,暗金红绣线在阳光下闪着雍容华贵的光,象征着皇室威严与尊贵,再抬头对上那人的脸,像雕塑般立体的轮廓,眉眼如同浓墨所画,深不可测。
凝固的氛围让人感到压抑,这时候“嘭”地一响,物体自由落地的声音让怀熙黑线满满,那成王却看得很是愉悦,“姬长进了,爬墙不易。”
爬墙不易,且摔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