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没想到自那次大哭一场后,更坚定了老萧要给她找一位如意郎君的心,“唉……”她不由的叹了口气。
白豆子在鸟架子上连连打着嗝,估摸这货是又撑着了,每次萧晓叹完后,它就跟着打个嗝,一人一鸟倒是和谐。
既然老爹这么欢喜地替她张罗,索性随了他。
只是……望着手上的这张请柬,萧晓略略有点发了愁。
“庭月可中,壶冰入座。豆花雨歇,正宜挥麈之谭;桑落杯深,布席扫室以俟。”
萧晓随她爹的性子,自小素不喜这些文绉绉的话语,更何况是写在这带有几分清香的彩笺信纸上的话语,此刻她微皱着眉头,是何人将这请柬放于她轩窗处,府内竟无人察觉,当眼尾扫到落款处时,她皱着的眉头更是紧了几分。
深夜这位萧大小姐又爬上了昕王府的墙头,一身黑衣在月光下犹如女鬼一般,呃,这个画风要多渗人有多渗人,当摸进昕王府主院的时候,萧晓内心还禁不住诧异,她怎地这么熟门熟路。
萧晓就这么大喇喇翻了个身跳进昕王院子里,那时慕云昕在亭子里摆好了茶具,白葱玉指颇为优雅的用壶中沸水倒入茶盅内,轻轻晃了几晃,院中咚的一声,昕王手间一抖,那沸水溅落指尖,他随手一抚,只余指尖微微痛意,接着几不可闻的叹息了声。
他一抬眼,便看到月光下一身黑漆漆的萧晓,微风中她的几缕发丝轻扬,双手环抱着三生刀站着,像极了那些江湖女侠客,不,她本就是江湖儿女。
只是此刻身为江湖儿女的萧晓却是阴测测的盯着面前的这位昕王,她倒不知这位高贵的皇族中人何时盯上了盟主府。
慕容昕目光平淡的望着眼前有些剑拔弩张的女子,那略略升起的杀气,他瞧着甚为有趣。
“我倒是不知我们盟主府是有什么宝贝,让堂堂的昕王殿下惦记,竟然安插了人手”,萧晓出手一向是先发制人,也因此这话问得很是犀利。
慕容昕就那么目光如水的望着她,接着却是轻轻一笑,微微摇了摇头,那一笑倒是让紧紧盯着昕王的萧晓呼吸微滞,就听他道“本王一向不过问江湖世事,又怎会安插人手在盟主府,况让人夜闯深闺,岂不坏了萧姑娘的名声,”那人微垂了眼眸,语气极轻柔道“就算是萧姑娘不在意,我倒是在意得很……”
萧晓扶着胸口,手中三生刀差点滑落在地,她惊悚的一手指着昕王,声音抖了几抖,道“你……你,莫不是在勾引我?!”
那人笑得更开,语气倒是正经许多“深夜请萧姑娘相会,乃是为了私事”。
——
待萧晓捋清这前因后果的时候,她瞪圆了眼,略震惊道“你们皇室也兴逼婚这套啊!”
“皇室不也是普通人家吗,前些年我已行过弱冠之礼,本是有婚事赐下,皆被我搪塞过去,皇兄也只好作罢,只是这次提及王妃人选的是……”他略微停顿了下,“母后……”
萧晓有些奇怪,不知这二者有何区别,她一向是跟自家老爹对着干的,若真不愿,哪儿会有父母为难自家孩子的,更何况这坐江山的是他那当哥哥的,又不是这太后,当皇帝的哥哥尚且不怪罪,这当娘的太后还能把自家儿子绑了赐婚不成。
虽说是江湖中人不怎么与朝廷打交道,但最起码在民间该知道的还是不少,想如今这世道还算安稳太平,可见这代皇帝当得还成,而传闻中的傅太后可算是个传奇人物,据说是从一个小小侍女一路成了宠冠后宫的妃子,诞下龙子后直接被立为太子,她自然而然成了皇后,老皇帝死后就成了太后,整日里养鱼弄花,在后宫颐养天年,未曾听闻干政什么的,真正的端庄高贵母仪天下。
“傅太后并非我生母……”
就在萧晓愣神的功夫,就听慕容昕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这下子萧晓不淡定了,这超出了她的民间常识。
天下无人不知傅太后为先皇育有两子,一是当年的二皇子慕容昇,二便是这位当时还是三皇子的慕容昕,先皇在世时就很喜欢这个小儿子,当娘的傅太后也宠着小儿子,一度民间传言这位昕王是要被立储的,不过太子之位一直悬空,直到先皇驾崩前夜,突然宣了几位心腹大臣,立下遗诏,传位于二皇子慕容昇,当了皇帝的慕容昇对这个差点抢了皇位的弟弟倒是一点也不计较,反倒是维护得紧。
“世人从不知我母亲的存在,她本也是江湖女子,一如你这般,母亲不是父皇的妃子,只是在后宫生活了几年,虽是生下我,但我时常是养在当时的傅贵人身边,六岁生辰那年我只记得漫天华灯,待天亮,傅贵人告知我母亲去了,而宫殿内外一夜之间所有人皆被换掉,我便成了如今的三皇子,随皇兄一同长大,母后她护我兄弟二人长大着实受了不少苦,她的要求我,不能拒绝”。
“……”萧晓听着这些温柔话语有几分心惊肉跳,她摸着三生刀黑黢黢的刀身,她琢磨了又琢磨,这刀终究是未拔出来,她性子一向洒脱,遇见天大的事也未必能皱一皱眉,但今晚头一遭听了这故事,也知晓这是个皇室秘闻,既然是被称作秘闻,那想必知情人是要被灭口的。
萧晓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昕王,我萧晓自问未曾得罪你,许让你介怀的是上次醉酒后我强扑你的糊涂事,我知晓这事很容易落个阴影,恐一年半载是出不来的,你便想着在完成人生成亲这桩大事前,先把我这个阴影除掉,只是昕王你冒此风险之举当真是不值得,我虽是深夜来此,但并不代表我那神通广大的爹不晓得,若你当真杀了我这根萧家的独苗苗,我那爹就算是号召武林也要同朝廷闹一闹,这又何必呢,你若觉得心中不爽快,我大可以保证只要你昕王出现的地界儿绝对看不到我萧晓一根头发丝儿……”
慕容昕听着萧晓的话语,从一开始的呆愣到后来的了然再到哭笑不得,最后实是憋不住了,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他当真是放声大笑,彼时他与萧晓同坐在廊下石阶上,萧晓抱着三生刀,爪子在刀身上磨了又磨,说着这些话语的摸样甚是可爱,他笑得前仰后合,也不顾院内的暗卫,捂着肚笑趴在地上,那些暗卫心中想着自家冷静自持的王爷当真是疯了。
萧晓一番话说得甚是有理有据,也甚为深情,想着自家爹以后若当真独自孤老,她这心中已是悲凉戚戚,奈何换来对面人毫无顾忌的大笑,一时甚是愤慨的呲了呲牙,而那温润如玉的手指便落在她的眉心发间。
只听那人道“我一向知晓你功夫非一般寻常女子可比,未曾想琢磨问题的方式也是如此的……”,他顿了下,略略找了个词来形容“——惊艳绝伦”。
惊艳绝伦的萧晓一时有些愣怔,就是她那非比常人的脑回路也无法解释当下的场景。
那时不过是初夏,树枝间偶尔传出几声鸟儿的呓鸣,弯月坠在空中,隐有云彩浮动,晚风拂过未曾觉得燥热,只是那风中夹杂着那人身上的茶香萦绕在她鼻间,倒觉丝丝清凉,他索性支了手斜倚在廊下,一只手轻轻巧巧搭在萧晓眉心,碰了碰。
“我原本想着今夜请你来与我同演一出戏,如今我倒是不这么想了,萧晓你可愿让我母后见一见你,见见她往后的儿媳,昕王府的当家主母,我慕容昕认定的妻子……”
萧晓如何回的府她不怎么记得了,只是眉心那只手让她有些晕乎乎,她约莫记得那一个个身份压得她呼吸有些乱,就听着自己的声音问“你母后何时来?”
“明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