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其实不怕什么挑衅,尤其是对学生,体罚那么几次,也就不敢嚣张了。但是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我有些不大确定那惯常用的老办法会否真的有用。
我只能用不是很愤怒的目光,对上他比愤怒还是出离愤怒的目光,没有退却地,直到花店老板从花盆的那头拿着一只红色的玫瑰再一次颤巍巍地走到这头来。
“来,您的花……”
“搞什么?!你他妈搞些什么?”
他终于将和死鱼一样瞪得老大的眼睛从我身上移了过去。我听到他一看见花就开始骂脏话,那痞子一样的架势,完全不客气。
“我说,我要蓝色的玫瑰花~”
带刺儿的花靶似乎因为他手上愤怒的力度而扎到了手里,他似乎完全不以为意,反倒气呼呼地质问道说:“你瞎啦,这哪来的蓝哪?”
“哎哟,对不起您嘞~”
店老板一脸无奈地告诉他,他找遍所有的花盆,这才发现蓝色妖姬是完全缺货的。
“您先拿只红色的玫瑰去~”他对他说:“要是再不行,过两天我再给您进。”
那样子很是抱歉,而海浪似乎认定了这就是他的过错,怎么也不肯走了。“过两天?”
他想都没想就开始吼他:“要是你妈死了,我过两天再让她下葬好不好?你这卖花的混蛋~”
我朝着花篮子里那一堆鲜艳的玫瑰望过去,它们也和我一样沉默地无语,只是我无从知晓它们眼睛里的神色,会否和想卖却卖不掉花的老板一样慌张。不远处的高空上,有一片云渐渐地烧了起来,于是黄昏还是来了,不紧不慢地,是那么如期而至。
海浪一直在店里吵吵着,约莫也是累了,所以消停了。老板怕了他,于是退了一块钱的硬币给他,说是算个开张生意,打9折。
“哼~”海浪轻轻地从鼻子了哼了一声:“以后厚道些了,坑货,难为了小爷我大老远跑这儿来给你送生意~”
我看到他不客气地把那一枚钱给塞到了裤兜了,然后跟店外不远处的地摊上要了涂改液和彩色笔。
“哎呀妈呀,总算走了,敢情我才开张就要送瘟神来着,晦气啊,晦气……”
店老板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哼哼着,然后就从台阶的黑布包里捞出来一大桶的花来。我想我认得这花的品种,那上头很好些刺儿,看着很扎手地从袋子的外沿漏了出去,一股浓郁的玫瑰香也水一样地往外溢着。
直到那黑色的袋子完全揭开,我才看到了蓝色的花瓣,它们一堆一堆地紧挨着,似乎连开放都显得小心翼翼。
“嘿嘿,还好没蒙坏……”
店老板这会儿乐呵上了,笑成了花朵似的,脸上是一堆的笑容。
我望着他打趣地说:“所以您这到底是蒙花还是蒙人呢?”
于是他也望向我,只是脸上的笑僵了一样,就碎冰那般地没了。
“哎哟,这都小本生意,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朝着走了不远的海浪看了看,最后拉上了窗帘低声对我嘀咕道:“您可别声张。”
我笑笑,对他做了个okay的手语:“给我来一支这种蓝色的妖姬吧。”完全笑不出来的店老板一脸紧张地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想说:它很贵,你买得起么?
我想我是读懂了,所以当即就从钱夹子里拿了一张崭新的钱出来,不轻也不是很重地拍在他的手上。
“刚好二十元,您没看错,我就要一只。”
我强调而讽刺地讲:“付现。”
“得嘞~”店老板使劲儿地摸着后脑勺,约莫是觉得尴尬,我刚从店门走出去没几步,他就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您慢走~”
我装作没有听到,低着头很用力地问了问这昂贵玫瑰的味道,然后大步地朝着不远处那个未走远的身影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