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海’吧......”
我杵着腮帮子,望着他陶醉地讲:“真好听。”
“这时间很多的美妙都不会长久的,失去的,多于拥有的,悲哀的,多于欢乐的……”
所有的旋律止了,就在这话音刚落的瞬间。我看得到,看得到那么脸上第一次略过伤感的他,是那么轻轻地合上了那一块儿暗黑暗黑的琴盒。他该是有属于他的回忆的,而那些难过的,悲伤的,都在那么轻易地瞬间,被很小心地埋葬,我这才明白,原来黑白键上的旋律,是落寞,从未为人所知,而今,也是这么静悄悄的离去,我跟着糊涂了,即便清醒的时候,也不敢断定,他微笑脸庞上那一丝丝不经意的悲伤,是否真的来过。“还记得么?那时候,你总说,你是喜欢海的。”
他开始说话,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一样的好脾气,一样的童话,我恍然神回,却觉得这种种的一切,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忘了告诉你,我也有一片,属于我的,执念的海的……知道么,我也有的。”他说:“我有过的。”
时光仿佛没再动了,同样静止的,还有那一架莫不吱声的琴,大大的,也死死的,说完和那些未曾说完的话,埋了,葬了,然后活了,醒了,而故事约莫还在继续,我看着他,那个他,说着没说完的故事,念着不敢忘的人,他很是安静地走动,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走一条直线,回到座位坐下的那一刻,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只有在画室才会有的画架。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刻意将它搬过来的,我知道,他在乎,因为这幅画里有故事,有一段我来不及去参与的过去,那是孤单,是失落,属于他的青春,和属于他的---朝生暮死。
“哦......”
仿佛心已经被感染的那股伤感,还未苏醒,我犹豫而而颤栗地问他:“那么,那是什么呢?”
我说:“大概......大概属于海的,都是蓝色的回忆呢。有沙,有水,有忧伤,兴许还有......”
“那儿什么都没有的......”
他扭过头来看看我,就那么笑着,后来又重新底下头去,失落得很突然。“除了灰色的忧伤,就什么都没有的。”
他这么说着,轻轻地撕下了画板上头那半张白得不留回忆的素描纸。隔着剩下的那半张纸被突起的风吹得摇摇欲坠,我看到了那下头压着的,是另一张完整的,一切图像都呈现灰色系的素描画。
“这就是了......";
他的食指压住了画上头那最后半张什么都没有画的纸,另一只手摸着白纸盖不住的那几寸灰色的轮廓,很轻很轻地叹息道:茫茫然,人来人往的海,该来的不在,不该来的也走了,你永远不晓得你要得方向,朝向何方,相遇了,散落了,那一辈子,就是天涯了......
";我静静地端倪着那副什么都是灰的画,仿佛也跟着迷失了,那深深浅浅的每一笔,似乎都向着另一个世界,那一个地方与画同在,逆着光地,找不到彼此,久了,倦了,然后也就忘了名字,不晓得寻寻觅觅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只是走,再或者奔跑,最后一个再一个地摩肩接踵地相遇,擦肩,再带着茫然,相忘于人海。那是他的画,我看到的所有画过的人,都没有清晰的脸庞,他是不愿记起么,因为曾有过什么重要的人,所以假装忘记了,想哭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