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坐飞机,因为很多时候,我都有同样的错觉——就怕一不小心,就跟上帝平起平坐了。我活得很自在,尤其是在四川走街串巷的那段日子,我几乎能感觉到连空气都是比风还要自由的。
新学期开始在了一尘不变的九月,天上有一层雾一样的光,它总是灰蒙蒙的。然后我却觉着新鲜,每一天都穿着白色条纹的斑马衫走在每走几步路都打横出现的黑色线条上。
这便是人行道,我喜欢这样以人的形式出现的存在。
就这样,我大学的四年过得极其平静,汪大财会在每个周六按时给我打电话,然后每次通话的时间,也不过六分钟。显而易见,我和他实在是属于那种一说话才发现没有话聊的人。
每次想不到话说的时候,我就会说:“就这样。”
他也爱说‘就这样’,然后电话那头总像是受过干扰是的,沉寂个老半天才会听到一阵很长的嘟嘟声。我不大喜欢这样的寒暄,因为这只是一个不得不适应的习惯。
“挺好的。”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起码,还有个爹呀。”
可是每一次我把电话挂断的时候,这样子的声音也就随着电波彻底地消失了。我总还是清醒得知道,太多的亲情,其实会和海一样淡的。不管有没有生活在一起,偶尔慰问一下也就足够多了。倘若念得太多,他会渐渐忘了他还有个儿子,记得的,也只有黄昏时分,每每朝夕相伴的爱情吧。
所以有时候,我会告诉他,我很忙,叫他少打电话。校园生活很悠闲,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这样说。
“好嘞的哟。”
他答应得很爽快,然而没到周六还是照常一个电话。
“好不好呀。”他开始爱唠叨:“放假的话,可要记得回家嘞。”
“嗯,我这儿忙着呢,到时候再说了。”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这句话已经成为我搪塞他的口头禅了。
我也爱关机,第二个礼拜他再次打来电话,那是我就开始告诉他:“哦,在图书馆,忙,没听到了。”
他晓得我在想方设法的逃他的电话,然后他却没什么生气的意思。
“好好学习呀,”他总是喜欢傻笑地讲:“我等着你出人头地的那天,然后我就安享天年了。”
“你是想我给你养老吧。”
我把电话挂了,其实想想,我每一次说的话,都是这些愤愤然的结束语,急躁起来的那么几秒间,我甚至都没想起来还需要说声再见。他也还是不介意,一如既往地。手机里头约莫有两张卡,他每星期来一次电,又每星期换一个号码。
“你不嫌麻烦吗?”我问。
“烦得起。”他给了我个很怪的逻辑:“我烦了,你就少烦些了咧。”
我其实多想告诉他,他烦了我也会很烦。可是我不敢。
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他就会更烦。
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他这个唠唠叨叨地毛病在我临近毕业前夕的最后几个月里,却出奇得少了。“要熬出头啊,儿子,你出人头地了,爸自豪呵~。”
这是他在某一个星期日发过来的一条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