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起了熊娃娃裹在身上那块儿洗得发旧的小裙子。这一定是让谁用过的破玩意儿,熊肚子上拿粗线条封着一个肚兜子,我厌恶地拉开,往里恨恨地瞅了一眼,这才发现那里头原来有一张旧照片。
上头的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扎着小辫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显得好无辜。“无趣。”我冷笑着把抽出半个头的照片儿又塞了回去。这才发现肚兜上头还有一小片白白的布。它也灰得恶心,上头还用一种粗粗的旧头绳儿,可笑地绣上去小小的两个字儿:江沁。
兴许也是天意,自从汶川地震了之后,没有什么学校可上,汪大财出奇大方地把我送去了云南的一座小城。
“为什么是云南?”
我问汪大财,他这样子的安排,是不是跟那个女人的出处有关。
而每次追问,汪大财总是笑得很尴尬。
“哈哈,那个,好好学习呀。”
他跟我打哈哈:“等你读完书,爸爸的财产还指望你打理哩。”
我轻蔑地望着他笑笑,然后就更不屑地走开了。
老实说,我不稀罕他那点儿破家产。我不缺手脚,以后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缺钱的人。可是我始终听不下去他的敷衍,因为我始终知道,不管我要不要他的钱,那个女人一定会不动声色地捞去大把属于她或不属于她的财富的。而悲哀的是,他心里欢喜,甘心得是那么情愿。九月初的那天,我一个人去报到,跟着我的,除了很重的行李,就是一张轻到几乎察觉不到重量的信用卡。它是无限透支的,汪大财似乎是像用这种不吝惜的方式告诫我,我始终是欠他的。所以我尽量不花太多,这样子我便能很容易地告诉我自己,我是可以不必欠他太久的。
从那天开始,十五中成为我暂时安定的地方,说来也巧的是,我竟然是在那时候碰到了和熊娃娃衣服上绣同样名字的人。
她叫江沁,我一直不晓得她和李沁绣的那个叫江沁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我第一次晓得这个名字的时候,确实吃了一惊。“大家好,我是江沁,我爱海上的风,和风里头有海的味道。开学典礼的那天,很多很多的背影和侧影交叠着,像是网络一样密集地覆盖了校园操场的各个角落。
我站着,而她也站着,总觉着那是很远的一段距离,而我隐约地在她身上看到了李沁那种水乡姑娘的影子。她穿蓝色的裙子,刘海上也有一个小小的蓝卡子。李沁年轻时,大抵也是这么个样子,我这样想,是因为她真的有那么巧的一个名字——江沁。我宁愿是我想多了,因为世界很大,兴许不经意间,就会看到另一个自己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生活在另一个充满了可能性的小角落,说不定哪天碰上,就是一场吃惊。更何况,是一个不晓得长得是否一模一样,却也只是有着同样姓氏和名字的人呢?想是可以这样想的,可是为了不错过,我还是没有按照我想得那种逻辑做下去。我没有一声不不吱,因为典礼一结束我就跑过去跟她打招呼。
我说:”嘿~“你叫江沁,是吗?”
她有些认生,抿着嘴唇把头低了老半天才轻轻地点了一下,默认她是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