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放逐,
我听到了心的古旧,
口琴上吹着遥远的华年,
天,不曾想过地:落寞。
摘自江沁的心情随笔——《漂浮没有方向》
再次见到汪洋的时候,是在画室,我一个人漫无边际地走,冥冥中路过了长廊,而透过那块窗户纸一样风一吹几乎就要刮落的玻璃,我看到了平立在他面前的那个巨大的画板,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片蔓延到纸上的天,和流动到了纸上的海,而那水天相接的地方,是他的画笔,他在很认真的涂抹,我看到调色板上有几个蓝蓝的色调,淡淡的,也深深的,更是有些缭乱地挨近,但画面上的,却是衔接得那么逼真的过渡,美得妙不可言。我整个人像漫进了海里,窒息地逼近,他听到了脚步声,好像早早料到我会来一样,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然后把画笔很唯美地转了一个弧度,在朝着纸上那安静的海面抹上了最后一笔深深的伤感。
“怎么样~”他凝视着画,不怕浮夸地问我:“这样的画,毫无瑕疵了呢。”
我当然会觉得这是无可挑剔的艺术品,他是一个长相如此艺术的人,所以他的一颦一笑,甚至写作画画时随意洒下的每一笔墨,都是那么地惊为天人。可是我终究好奇,他为何一直,都是这么淡定的人,没有疑问,没有错愕,似乎历经了沧桑的汪洋,都像他般不起波澜。
“为什么?”我有些妒忌地问:“你干嘛总是这么淡定,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为什么晓得你在这儿吗?”
他回过头来,目光像蜻蜓点水那样,很浅很浅地看了我一眼。
“不消问的。”他说:“想说的话,你会告诉我,倘使你不想说,那我就是问再多,也都白搭不是么,呵呵。”
他又笑,我似乎任何时候,都难以了解他笑里的含义,是坦然么,是无所谓么,是阴冷么,是讥讽么,好像大抵是难以拿这些限定去形容的。
我有些糊涂了,只是我总觉得的,他是个大人一样的人,所以他的心里,藏着一片深深的海,风知道,他洞悉了我的一切,但我却是这么个水一样的孩子,是如此透明地,被看穿。
“那我没事儿了,哼~”我小心眼儿得哼哼,当我要走的时候,他已经冲到我面前,背在身后的手一伸出来,画就像海一样地流到了眼前。
“送你。”他说:“收下再走吧。”
“送我?”
我错愕地看着他,手心里小小的感动似乎就这么不经意地哗哗流淌。
“那么~”我有些想哭:“你翘课,就是为了给我画这个?”
“不不,”他说:“不能这么说,这只算钻研,钻研艺术需要时间,我只是跟老师借来些时间,做一些我觉得有必要做的事罢了。”
听哪,借来了时间,只是为了我的一个必要,哦,这话美好得像海浪,真动听。我真是恨死了自己的小人,和自己的长不大,带来了这么多的任性,我该是多么地抱歉。
“拿这个交个老师吧~”
就在我恨不得在心里把自己骂上一千遍的时候,他指着我手里的画讲:“你自己画的那副没有被认可,那么不介意的话,就拿这个去充数吧。”
哦,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建议,我当然不会介意。我开心地抿着嘴笑,很小心地把画给卷起来,然后得了便宜卖乖地跟他讲:“瞧吧,其实最坏的那个人是你,我是被你带坏的,可惜老师不知道。”
“哈哈~”他笑着跟我开玩笑:“那你可别去告状,好学生最怕这个。”
我扑哧一下子笑出来:“才不会呢~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
“好吧,”想了一下,我提溜地转了转眼睛,拿指头杵着下巴说:“那么我就告诉你,我来这儿,其实是想跟你道歉的,今天早上儿,我真的很对不起~”
“我知道。”
他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听得我心里发毛的话,我呆呆地看着这神一般无所不知的人,他很没所谓地耸耸肩讲:“我没那么容易生气的。”
他这么说就显得我特小气了,我撅着老高的嘴,然后还真就那么小气地问:“那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有。”
“是什么?”
“比方说~”他走到了窗口,隔着那块儿透明得有些假的玻璃指着天讲:“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样的颜色?”
“那不是天的颜色,那是海的颜色。”
我看了一眼那片湛蓝的天,然后背着手靠到了窗边的墙上,在一片空白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没有妈妈,爸爸告诉我,我是海里出生的孩子,妈妈为了生我,死在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