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上课时间你竟然给我乱走?想去哪儿,嗯?!”
又是一声咆哮,大得几乎可以将鬼吓跑了。
“我就是脚疼了,换个位置站站而已。”
紧接着又一个听着很疲惫地声音裹着风声懒洋洋地响在我的左手边。
“咔哒~”
铅笔头也是怕了,所以蹭地一声就断在了我的画本上。我错愕地抬起头,才发现海浪不晓得什么时候站了过来,冲着我小声地吹了个口哨,然后朝着地板用力地跺了一大脚。“你自己看看~真是~”
他摊摊手,大胆地望着美术老师吵吵:“地板是硬的,我又没往下坐。”
不晓得怎么想的,我朝着很远的太阳望过去,那里红红的,似乎又火团会蹭蹭地掉下来,烧了这教室的大地板,烧了了这教室的大桌子。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殃及池鱼。
这原本是和那太阳一般遥远的四个字,然而当我紧张巴巴地看着美术老师那个快要烧起来的大肥脸的时候,我觉得我会是第一条被怒火烤熟的小鱼儿。
“你~你~你~”
我低着头,我没做错任何事。
然而我觉得,似乎要发生比海啸还要恐怖的事儿。譬如说,当我瑟瑟发抖的时候,一把戒尺会飞过来,它正好打偏,于是正中我的脑袋。再譬如,为了顾忌为人师表的尊严,她会习惯性地扔一个粉笔头过来以示威胁,保不齐那又是一条抛物线,于是又会越过海浪之前把我白白的脸蛋儿砸出粉饼一样厚实的灰。然而又然而,终究是一场虚惊:“那就那么站着吧!”
目光像是被剑惊着了,我闻声寻去,只见美术老师吼完这句话就低着头看教辅去了。
她的脸明显铁青着,一看就是一副被气坏的样子。
可是——终究的终究,她也就那么气着,没什么泄愤的粉笔,更没什么泄愤的戒尺。
“呼……”
我松了一口气,拿起擦头朝着素描画的一角擦过去。
那里断了的笔尖,留下了一抹难看又多余的痕迹。我想把它擦干净,因为画上头的汪洋一直是很干净的。我有在上头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写了他的名字。
所以似乎,那里就是时光的缩影,带着阴影,见不得人的把我对他的回忆小小地刻满了一张纸。
“阿嚏~”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喷嚏,不大响,却似乎是离我很近。
我睁圆了眼睛把头抬起来,才发现它真的离我很近——我能看清一滴唾沫星子,米粒一样的粘在了我的花纸上,像一个可恶的病毒,弄脏了上头的汪洋,和他的名字。
“我的画…。…。”
我叫苦不迭,咬着牙去看正把头凑过来望着画的海浪。
他咧着嘴,一颗虎牙又很近地裸露在我的面前。
“脏了,要不,我给你擦擦?”他稍稍捂着嘴巴,小声地问。
同样很近的,还有他,我看到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皱着眉头凝视了一下画上的汪洋,可很快地,那种丑恶又没心没肺地嘴脸又鱼一样地蹦跶到了他的脸上。
于是他一整个人,看着比不要脸的烂柿子还要招人嫌。
“不要~,你个神经~”我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骂他,然后嘟囔着嘴把素描本啪地一下子合上了。
在那之前,我竟然动着两根手指头把画纸上头写过的那个关于汪洋的名字给一擦头擦掉了。我有些不懂,我为什么会那么做,约莫是潜意识里的认知,我至今没想明白。可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名字已经一笔不剩地消失了画纸里,剩下的,只有淡淡的擦痕,于是反手一合上,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