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讽刺,俞全送来的披风却是那件轩辕啟亲自猎杀的貂子制成的,当日,赠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因着大雪的缘故,原本应该暗下来的天空因为白雪的反衬依旧明亮,只是她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夫君,那个睥睨天下的男子,那个许她一生一世的良人。
殊不知,她跪了多久,殿里的人就凝视了多久。那道眼眸里闪过太多的情绪,可惜都被寒风吹散了!
再次醒来,在风华宫的凤榻上。
“你终究是不信朕?”垂手而立,明黄色的身影抑制不住那股悲戚。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闪过一丝欣喜更多的却是苦涩,抑制快要落下的清泪,她终究是闭上了眼睛,要如何信,哥哥这几年来南征北战,驱南夷,灭北狄,如今,因为驻守不力,她的丈夫,这天朝的主宰者竟然要将宋家满门抄斩。哥哥已经牺牲,挽若姐姐只是一个弱女子,安南和安抒还那么小,要她如何承受?她知母仪天下、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原本不该如此,可是卸下那一身沉甸甸的宫装,甩下那方方正正的凤印,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期盼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君无戏言,我要如何信?”悠悠之声,竟然没有一丝情绪。
轩辕啟闻言,终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脾气:“你也知君无戏言,那你以皇后之身长跪正大殿之前,是否想过君无戏言呢?”十五年的夫妻,他怎会不懂她!作为君主,他无愧于天下,可是作为丈夫,他亏欠太多。那个嚣张跋扈,不知所畏的朝阳郡主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让他失去了天下最珍贵的笑容,而如今,他更是连她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可是能怎么办?百年宋家,只余宋义熙一人铁胆忠心,那些个旁支早已是狼子野心,如今,义熙一走,也没有人可以压制住他们了!可是这些,他要怎么解释?
宋清令眼眉微蹙,实在再也不愿开口。
他一声长叹:“袅袅,你身体原本就不好,下雪天不要往外跑,放心,朕不会伤害他们孤儿寡母的。”轩辕啟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这些年,他终究是自私的,让她陪在这红墙碧瓦之中,不过,所幸有她,不然,这日子怎么过的下去!有时候,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都是安心的。
一声“袅袅”还是让她动容了,一下子,她觉得他们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漫天的桃花如蝴蝶起舞,他鲜衣怒马、风采非凡,闪亮如星的眸子里只有一个她!之后便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成了他的妻,十五年伉俪情深,她已经老了,他比起初见时也添了许多沧桑和深邃。可是,他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皇上,臣妾自知能力浅薄,愿将凤印交出!”
言语一闭,轩辕啟已然暴怒,不顾她病弱之躯,双手深深的掐住了她的肩膀,眼神直达她的眼底,看见她的痛楚,方才松手:“宋清令,你不要仗着朕宠你,就无法无天,凤印是你说交出就交出的吗?你还是小孩子吗?交出凤印,昀儿怎么办?理智一点可不可以?”怒不可遏,轩辕啟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宋清令摊到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古老的雕花凤床,任眼泪肆意流淌。
“主子,您这又是何必?”曦月姑姑亲见皇帝盛怒离去,转眼又见她如此模样,语气里不免有些责难和不豫。这么些年,皇上早就练就了悲喜不形于色的本领,如今,却是这副神情,也只有自家主子有这个本事了。
制止住还欲说话的曦月,她忍着难受从床上坐起:“姑姑,您是在哥哥出生时来的宋家吧?”
“是的呀!”回忆起许多年前,曦月姑姑不禁弯了眼角,“您都不知道公子小时候有多调皮,趁着奴婢睡着了,把掏来的麻雀蛋放在奴婢的被窝里,弄得一床的蛋液,还装无辜。还有还有,那年冬天,他把一盆开水倒在棉被上,拿到树上晾着,说要看看要多久才能结冰。还有一次,把毛虫放进老爷的碗里,害的厨子老李差点被老爷惩罚,还好最后自己站出来承认错误,才让老李少吃了一顿板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的少爷再也回不来了哟!
“噗嗤,姑姑,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情,原来哥哥小时候这么调皮。”
擦掉眼泪,曦月姑姑看着床上的女子暗自叹气:“是呀!那时可是我们的小霸王,不过自从夫人怀了您,少爷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做过这些坏事,小小的个子,牛逼哄哄的说,要做一个优秀的哥哥!”
闻言,两人都是许久的沉默。
良久,凤塌上的人才缓缓出口:“姑姑,月末,哥哥的灵柩会到上京,明天,你就回青州好不好?”眼神语气里已经满满都是恳求,让人不忍拒绝!
看凤床上那人一脸素然,上京、青州,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娘娘,难道你想···不可以,怎么可以?”
“姑姑,管不了了,这是哥哥最后的心愿了,我一定要护她们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