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左俐隽暖暖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丝阮萍想也想不到的哽咽。阮萍心里一动,想要挣开左俐隽的怀抱看个究竟,却被左俐隽紧紧地摁在他的肩头。
阮萍看不到的,左俐隽的眼角泛着晶莹,是一种喜极而泣、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安慰。阮萍不知道左俐隽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却能感受到左俐隽心头笼罩的阴影,浓浓的忧虑。
是因为……她吗?
“我中毒了?”任由左俐隽抱着,阮萍再没尝试要挣开。淡淡地开口,疑问句,却用着陈述句的语气。她虽然昏迷着,但浑身的痛苦却一点不少地承受着。她吐出的那一口郁结在心口的毒血,也说明了这一点。
脑子里飞快闪过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前世种种虽仍旧历历在目让她心惊,但那不过是她的心魔。那幅画,粉衣女子篮中的最后一件所谓的礼物,才是罪魁祸首。她忘记她做过什么,却牢牢记得李三娘对自己说的话--
“杀轩辕奎。”阮萍无比冷静地重复着这句话。
左俐隽这才放开阮萍,紧张地看着阮萍,看到她清明的眼眸,这才放下心来。
阮萍这才看清左俐隽的脸,透着深深的疲惫,虽努力地挤出一点欣喜,却仍掩不住眼眉间的愁烦。平时的左俐隽总是话最多的,脸上也总带着调皮的笑意,然而今天的左俐隽格外安静。
“你怎么了?”关心的问询下意识便出了口,出口的时候她还有一些不适应,可心里却觉得理所当然。
左俐隽的面容亮了一下,紧紧地盯着阮萍的眼:“小萍儿你在……关心我?”
看着左俐隽那股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阮萍心头一阵不忍,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大可不必……”大可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应付我……阮萍稍稍移开眼,她差一点,差一点便要心软。
“不必什么?”左俐隽眼底闪过一丝希冀,鼓励着问。他家小萍儿可从不曾正面表达过她的关心。
可阮萍并没有看他。阮萍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重回时已经恢复平静:“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左俐隽深眸黯了黯,转而立即回道:“也不很久。李三娘这回下的毒委实刁钻,废了些功夫。你睡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戌时将过。饿了吧?”
阮萍摇摇头:“感觉不出来饿。头昏得很。”连左俐隽都觉得刁钻的毒,她才睡了这几个时辰,委实不算久。
半夏在外头听见里头的动静,这会儿掀了帘子进来,果然看见阮萍醒了,顿时眼眶一热就要奔过来:“小姐,你可算醒了……”
“别……”眼看半夏就要扑过来,阮萍赶紧伸手挡住她的攻势,“我身上黏糊糊的,你可别靠太近了。”
“喔……”半夏疑惑地看了左俐隽一眼,好像在说“那他怎么靠小姐你那么近啊”,随即抹了把眼泪道,“小姐你醒了就好了,可把半夏吓坏了。我这就去准备热水来,让小姐舒舒服服地沐个浴,把那些病气晦气毒气啊,全都洗得干干净净!。”
说着,半夏风风火火地掀帘子出去了。不多时便听到半夏兴奋的声音:“桃珍,琼枝,快来,小姐醒了!咱们啊,一个去备热水伺候小姐沐浴梳洗了,一个去后厨房把热着的粥取来,一个,赶紧告诉老太太去,她老人家也悬了一天的心了。快去!”
“诶!”
“诶!”
外间一阵热闹过后,终于安静下来。阮萍静静地听着,慢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前世,只有半夏一个人在她的身边忙前忙后的,想不到重生一回,竟多了这么多人真心待她。
笑着笑着,阮萍忽然觉得不对劲。抬头,正对上左俐隽意味深长的带笑眼眸,正直直地盯着她。深邃的眼眸,重新恢复了那份深不可测的镇定,悠悠然拍岸的蓝色水花,勾起一丝丝荡漾的暧昧。
倚水院里重新活跃之后的安静,和着那轻轻摇曳的温暖烛光,忽然让阮萍变得不自在起来。特别是左俐隽还坐在她的床边,靠她这么近,近得她的周身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
“小萍儿你笑起来真好看,”左俐隽嘴角轻勾,动作轻柔地将阮萍耳际乱了的一缕青丝勾起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就该多笑笑的。”
阮萍几不可见地躲了一下,左俐隽眼疾手快往前伸了伸手,发丝精准地绕到阮萍耳后,捋顺了,轻垂在耳际。左俐隽清凉的指尖轻轻触过阮萍精巧的耳垂,却如同一股电流传遍全身,在心头带起一丝陌生的战栗。
阮萍倏地僵直了身体,动也不敢动了。
察觉到阮萍少女般的反应,左俐隽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家小萍儿到底还是十五岁的少女,卸下平时的伪装,脱下沉重的面具,美丽的容颜,柔软的心灵,哪一点不值得他全心守护?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见了三年多前那个雪夜,白雪茫茫间她将半夏紧紧护在身后,在腾腾的杀气中纯洁得如同雪山之巅的……梅。
是的,梅。莲出淤泥而不染,然谁人不知淤泥中肥力非常,还需得在江南似的温润荷塘方能养莲。莲,终究是娇惯的,不像他的小萍儿般坚强独立。
“你……还不走么?”阮萍清了清嗓子,躲开左俐隽炙热的目光,好意“提醒”道,“我一会儿可要……”“沐浴”两个字却怎么也出不了口。抬头看着左俐隽,希望他自己能够明白。
“可要什么?”左俐隽扬眉假装不知,然而他嘴边的坏笑却出卖了他。
“你……”阮萍顿时手腕轻翻。这家伙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几天不吃她的银针便忘记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