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榭莲池边,阮莲心情正好地喂着鱼。
莲池里的金鱼拇指宽食指长的很多,都是前不久她爹从南轩国引进的品种,在大丰恐怕也是难得贵重。
不远处的莲叶下有一条孤独的鱼,众鱼争抢的时候唯独它独自在一旁悠闲自在。这是一条橙红色的金尾鱼,双目炯炯,仿佛时刻在看着你,又仿佛不屑于看你。
阮莲又洒了一把鱼食,那鱼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半分没有游过来的意思,反而游得更远了。
阮莲走近那条鱼,洒了一把鱼食在离它最近的地方,这时候它终于动了,懒懒地张着嘴慢慢地吞着,一粒一粒。阮莲心里得意,如此清高原不过是鱼食不够多的缘故,心里嗤笑手上便又加了一把。
“小姐……小姐……”
这时,丫头侍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跑到阮莲身边,着急地道:“小姐,洛……洛水姑娘住进了咱们府……”
阮莲手中的动作一停,继而无所谓地一笑:“洛水姑娘住进咱们府就住进咱们府吧,你慌着急着做什么?明日阮萍及笄,现下洛水却住进了咱们府,咱们只顾着看好戏便是了……”
“不……不是,洛水姑娘是太子领进咱们府的……”
“你说什么?”阮莲手一抖,整包鱼食便落进了莲池。群鱼争食,莲池里乱成一团。
“太子将她领进的府?”阮莲顿时绞起了眉毛。洛水何许人也?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轩辕奎何许人也?从来不进青楼的主。前些日子听说轩辕奎不仅进了青楼,还给某位姑娘投了不小数目的筹。
如今看来,这筹恐怕是给了洛水了?!
“你亲眼看见的?”阮莲心里还是有些惊疑不定,“是太子亲自送洛水进的府,不是别人?”
侍琴摇摇头:“适才我将杜裁缝领到倚水院去,回来的路上恰看见一乘镶金软轿停在老太太的院门口,听老太太屋里人说,正是太子将洛水姑娘送到了府门口,看着洛水姑娘进了门这才离开。这……”
“怎么会这样……”阮莲脚下一个不稳,侍琴扶住坐在了莲池边上。莲池里的鱼儿正拼抢得激烈,张着一口口小小的鱼嘴对准鱼食一口一个,甚至一口两个,摆动的鱼尾蹿动的鱼身让那一簇金鱼变成了一簇活动的火似的菊。
“太子怎么会和洛水扯上关系了呢?老太太又怎么会见洛水姑娘呢?”阮莲自言自语着,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嘴角一勾,是一个冷傲的弧度,站起来,“走,换衣服!”
如今她是阮府管事的,洛水姑娘来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没有她呢?住哪里,谁伺候,吃什么,这可不都是她安排的么。
藕香榭阮莲闺房里,阮萍梳鬓挽髻,换上新衣,收拾妥当,带了侍茶正要出门,丫鬟弄墨慌慌张张从外赶了来:“小姐小姐不好了,杜裁缝被从倚水院打了出来……”
“什么?打了出来?”阮莲脚下顿住,“那他可进去了?”
“不……没有,还没进门呢,就被乱棍打了出来,这事儿还闹到了老太太那里,现下老太太正发怒呢,所以……所以请小姐过去……”说到后面,弄墨的声音越发小了。
阮莲郁着脸到了老太太的荣禧堂。一进屋便发现屋子里的气氛委实不大对劲,几双或熟悉或陌生的目光顿时唰唰唰地望了过来。
老太太依旧坐在榻上,手中一串檀香木制的佛珠,锐利的目光严厉地盯着阮莲。
老太太左右首分别加了两张椅子,阮萍坐在左首,此刻正悠闲地喝着茶。
阮萍对面,坐着一位衣着浅浅的女子,曳地的浅紫色长裙上绣了几朵月白的兰,那优雅的姿态,端坐的神气,头上高挽的飞仙髻,第一眼便将阮莲比了下去。
阮莲心里明白,这大概便是洛水了。
再看那眉眼,流水似的鼻唇线,雪似莹白的脖颈,阮莲心里哼了一哼,涌起一股酸酸的怪味道。烟花女子,长得再好也不过烟花女子,外表鲜丽,内心还不知怎么淤腐腌臜!
在阮莲将洛水打量的时候,洛水也正侧头打量着阮莲,只是那嘴角的淡笑,却比阮莲明显的鄙笑来得大度得体。
阮莲今日一套菊黄色的襦裙,裙摆袖口微绣缠线红牡丹,配上青绿色披帛,相比于仙似的洛水,倒更踏尘一些,是一种人世的高贵。
阮莲向老太太请了安,便转向洛水,故作疑惑道:“这位是……”
“陈家堡三千金陈玉莲。”阮萍凉凉地接话道,特意将一个“莲”字咬得极重。她的这个姐姐,向来眼高于顶,不知道知道了洛水原名也有一个“莲”字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满意地看着阮莲的脸白了一下,阮萍靠着椅背悠闲地打算看好戏。桐安两大最有争议的美女和才女,如今对上,可不知要闹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