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巧姐正拖着小戈在楼上干事。裁缝吃酒回来,问道:“他们都在那里?”腊梨轻轻的指手划脚道:“师父娘将师父的落头儿,换得一大坛好酒,在楼上同小戈受享,叫瞒着师父,不要说。”酒鬼听得瞒了吃酒,便满口流下涎来,轻轻的捏手捏脚,掩上楼去。只见妇人搂定后生,一高一低,且是干的发兴。酒鬼见了,气得一点酒也没了,大喝道:“咄!你干得好事!”那小戈唧溜,一道烟走了。那妇人起来,忙提小衣。被酒鬼一掌打去,跌在半边,把酒鬼的酒坛都打翻了。那酒鬼道:“阿呀!阿呀!”连忙扶起酒坛。那妇人趁着空,跑下楼,去邻舍家躲了。酒鬼道:“可惜!可惜!”连忙扑倒,将酒吸完,二人不知去了多远了。
下楼对腊梨道:“他二人是几时上手的?连你也不通知我。”腊梨道:“向来师父娘极清正的,自从小戈进门,油嘴滑舌引诱师父娘,一时没主意,被他骗上了。后来渐渐旁若无人,在师父面前眉来眼去,嘻嘻哈哈,你难道不看见的,到还问我?”裁缝道:“我自笔直一条肚肠,那里疑心到此?”自知本分为活计,那晓防奸地弊心。
腊梨又道:“我几番见他两个饥成一块,也说几句道:‘师父是要做好汉的,你们如此光景,像什么模样?难道不怕师父回来,动刀动枪的?’说得这两句,被师父娘足足骂了两日,千奴才腊梨,万奴才腊梨。骂个不歇道:‘你再若鼓声噪气的,搬是翻非,我在他面前驾一番是非,不怕你不离门绝户,永不许到我家来。我有这本事,与你打个掌儿!’我自虑你又是不管闲事的人,倘若被他暗算,我那里说得清?故此只是不管。他日也弄夜也开,不知弄了多少遭数了,你还困在鼓里。我见你今朝大发雷霆,才晓得你也是恼的。咳!只是这狗骨头从此后不来也罢,倘若再来,则我与你的性命,俱不可保!”酒鬼大惊道:“不计较他罢了,难道他要算计我来?”腊梨道:“大凡奸夫淫妇,谋为不轨,自古来只一两个么?少不得要着他的手酒鬼惊得目睁口呆的道:“这事怎了?这事怎了?送他到娘家去!别寻人嫁了罢!”腊梨恐怕妇人一出门,连自己都没分了,忙摇头道:“不好!不好!如今做事,幸而别人不知。送到娘家,张扬起来,这顶绿头巾,现现成成带在你头上。莫若隐恶扬言,小戈断然来了不得了。家中内外,待我照管,雄苍蝇也飞不进来。你是一先同酒碗弟兄去吃酒去,岂不两全其美?”酒鬼听了这番话,乃点头道:“阿弟,如今堪好要在你身上哩。”
于是一头出门,一头自言自语道:“顽妻劣子,无法可治。”
却说巧姐张得酒鬼出门,踅将过来,对腊梨发话道:“这都是你的计较,如今叫他来杀了我不曾?”腊梨道:“天么!天么!与我有甚相干?他自上楼寻东西,偶然撞见。你们自不小心,怎到埋怨我起来?师父娘,不要恼!你只要熟商熟量,自然有好处奉承你。”巧姐道:“好货,要你奉承!”腊梨道:“师父娘!师父娘!休道腊梨没本事,解铃还是系铃人。”
巧姐宛颜道:“腊梨,腊梨,适才他出门,对你讲些什么?”腊梨道:“师父初然大恼之极,气呼呼的道:‘做人不成!毕竟要置二人于死地,才出得这口气。’是我再三费了多少唇舌,我道:‘如今虽然有此丑事,幸喜邻舍都还不知。你若拖刀弄杖,大呼小叫,扬将出去,乞万人笑杀,这遭才做人不成。’他倒嚷道:‘据你这般说,我一步也不要出门了,只管看他?’我又道:‘有我在此,你一先外边吃酒。内里有我管着,怕谁进来?’于是道:‘老弟,你看师徒面上,倘有风吹草动,你就通知我,那时我自理会。’如今我若不说,更有谁来管这闲事?”妇人乃回嗔作喜道:“腊梨,如今事已至此,料得要与你计较的。你若用甚计策唤得他来,我自将此绢头绢脑,拿来送你买酒吃。”腊梨道:“我自与师父相反的,酒底下的这一字到要紧!”只见这腊梨一头说,一头将脸贴将拢去,要与妇人亲嘴。巧姐向腊梨头上搭一下,骂道:“臭腊梨,你且去凿凿牙,屙着这脏巴巴的。”腊梨一把搂住,勉强求欢。巧姐道:“适才吃了一惊,至今方寸还是乱的,有甚心情做这勾当?人只管领得他来,自然有你的分。”腊梨只得罢手。
不觉天晚,酒鬼沉醉回来,踉踉跄跄往床上一倒,鼾呼之声如雷。巧姐连忙顿茶,在脚后坐着,假小心侍候。酒鬼咳嗽一声,就去摇他吃茶。只见那酒鬼以手连摇道:“吃不得了!”
巧姐知是醉话,担着一把冷汗,还不知醒来如何摆布。只见腊梨探头探脑,精出下身,来与妇人求欢。巧姐道:“你来,我就叫起身。”腊梨依旧缩了出去。只见酒鬼一个翻身,开眼见残灯犹亮,乃问巧姐道:“这是甚时节了?”巧姐道:“半夜了,你要茶吃么?”酒鬼道:“要吃,要吃。”巧姐忙递一杯热茶与他吃。酒鬼道:“你今日为何如此殷勤?”巧姐带哭道:“吃这不逢好死的短命来千骗万骗,一时不合,被他强奸了。我也自知不理,今后再不与他歪厮缠了!”酒鬼道:“我酒在肚里,事在心头!这事我有个不知道的?以后那短命不许上门,你只还我的规矩,我也罢了!”这妇人作娇作痴,睡做一头。那酒鬼也春兴发动,如鸡踏雄的一般,踏一个雄歇了。妇人一块石头落地。腊梨在外听得妇人渐有笑声,酒鬼也笑起来,腊梨惊讶道:“原来这酒鬼是要做乌龟的。”
至天明,酒鬼无语,出外做生活如故,及到下午,照旧规又出门去了。巧姐对腊梨道:“你师父对我说:‘我酒在肚里,事在心头,那小畜生做事,我难道不晓得的?只是这腊梨也是骚的,不可不防他作怪。’我说:‘他是个老实的。’他说:‘老实!老实!不要明朝又告诉我这样说!’”腊梨呵呵冷笑道:“昨日千叮万嘱托我,今朝你又如此说话,这是明明恐怕你与我勾搭的意思。且由他,如今师父娘,你还要设一计较,招小戈来不来?”巧姐道:“说个梦!与你商量了两日了,一个水里,一个火里,你是不要的呵?”腊梨笑道:“如今师父娘快拿两数银子出来,只说我拾得的,将来买些肴馔好酒,去请马九老来陪师父吃酒。再凑些银子,叫小戈付马九老还席,留住师父。我去约小戈来与你一会,你知道如何?”巧姐道:“妙计!妙计!”妇人连忙上楼开箱将一向积攒的碎银,称了七钱三分递于腊梨。腊梨就到外边去,买了些嫩鸡,猪蹄、醇酒之类,留师父在家道:“我拾得几钱银子,譬如不养得阿留,请师父散闷,请马九老来陪你。”酒鬼笑嘻嘻道:“你是没来路的,又要你如此费心。
有心请我,多买几坛酒够了,何消又买这许多下饭。”腊梨道:“酒是有,你们尽着吃。”
须臾接了马九老来。妇人同腊梨装打停当,三人轮杯换盏,吃了半日,竟不题起小戈一字。
那酒鬼叫:“拿些小菜儿来,到好下酒。这些肥腻腻的,那里过得酒!”于是又拿些豆豉和芥菜来,同马九吃了半夜。那腊梨又要妇人拿只簪子,当酒来接济。三人吃了八九坛酒,酒鬼十分沉醉,腊梨同妇人搀上楼睡了。腊梨涎了脸对妇人道:“此计妙么?”巧姐道:“妙极!胜陈平、塞陆贾,只看明日收功何如?”腊梨道:“师父娘,自古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师父娘用半只眼睛看我,我腊梨虽然没用,赴汤蹈火,亦做得来。”于是一把搂定妇人。妇人见他生铁硬的东西,满身乱触,道:“你不要急,你叫了他来,与你刮一个粥碗罢。”腊梨道:“我不要!”妇人没奈何,要他做事,只得随腊梨按倒凳上,扯下裤子,掘上两掘来了。巧姐正有兴来,而腊梨已软瘫于妇人身上。把腊梨一推道:“叫我如何不想他?就像放炮竹的一般,才点得着就隐了,内中火气如何得泄?”不题。各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