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多情子渐得佳境
诗曰:
苦节从来世所难,况教美少伴更阑;
子规夜半窗前,唤得孤衾泪未干。
这首诗,单说人家不幸,有了寡妇,或五十六十,此时火气已消,叫他终守可也。若三十以下,二十以上,此时欲心正炽,火气正焰,如烈马没僵的时节,强要他守,鲜克有终。与其做出事来再醮,莫若早嫁为妙。
话说沛县地方,有人善里,有一席家,弟兄三人,各娶妻室,俱少艾美丽。不料三弟兄相继而亡,留下寡母六十余岁,伴着媳妇过日。大媳妇索氏,年廿七岁,唤做索娘。次余氏,年廿三岁,唤做余娘。三丁氏,年十九岁,唤做丁娘。第二第三无子,大的索氏生一子,仅四岁,三个寡妇誓不再嫁,共抚此子以替席家争气。一日,三妇人在门前闲玩,忽见个后生走来。生得俊俏,不下那:何郎傅粉日,陈平冠玉时。
这后生唤做强仕,才弱冠。看见一门三美,娇香艳色,看得不忍去。余娘、丁娘见他看得着迹,便闪在门后。独索娘出门立着道:“你看得像意呵?再看看!”强仕只得走了。索娘尚不肯丢他,直扑出门外。强仕回见妇人又来看他,他便复将转来。一眼盯着妇人,脚酥腿软,那顾地上高低,不觉失足一跌。三妇人齐笑起来,独索娘道:“有天理,真跌得好!”强仕爬起道:“见了活观音,如何不拜?”只见那三个妇人你扯我,我扯你,一阵笑声,都进去了。
诗曰:
空房悲独守,欣遇少年郎;
何必相勾引,私心愿与偿。
索氏归房道:“也是前世冤孽,今朝撞这冤家,好教奴摆脱不下。要他来也不难,我想戏文上的武二,都是做出来的,世上那有不肯的男子汉!只是我房里,他二人不住来顽耍,如何安放得他?”思量了一夜,巴得天明梳洗,吃了早膳,便出门瞧。只见那后生在对门早等,彼此眉来眼去,比昨日又看得火滚。强仕把头点嘴弩,索氏掩着口儿,在门内笑。强仕逼近,索娘又闪入去了。
急得这小伙子,就是出了神的。少顷,索娘又同个小孩儿出来,向孩儿道:“我的儿呵,你大来不要像这不长俊的游花光棍。”把香扑儿耍耍。那强仕忙向袖中,摸出付银挑牙来,对孩儿道:“哥儿,我与你换了。”把香扑一撮在手,孩儿哭将起来,就递挑牙儿与他。索娘道:“儿啊,走来,这是臭的,不要他!”以空手向我一丢,拢在袖里,又道:“你骂他:狗贼,来偷了我的香去!”强仕把脚儿趔趄,只要往里跨来。妇人又抱孩儿进去了。强仕只得远些,他又把了出来,以小手儿向外招两招。强仕正在拢来,只见一个婆婆、两个小妇人,一齐出来看街耍子。强仕只得踱了开去。正是:花心故向人倾唾,惹得游蜂特地忙。
不题他婆媳进去。且说强仕暗想道:“待我贴着西首门边,待他来,打个措手不及。”立未久,只见索娘果又出来,往东边一望。强仕将身一闪,狠抢进来,双关抱住妇人,道:“我的娘,你急杀我!”索娘吃一惊道:“你这个大胆的狗贼!有人撞见怎了?”强仕道:“这是冷巷,没人走的。”亲过嘴去。索娘道:“还不快走,定要我叫起来?”早被舌尖塞在口里。正伸手去摸囗囗囗(此处删去十八个字),索娘把手一格,道:“忙些甚的?晚上来,我领我进去。”强仕心花都开,欣欣的去了。
诗曰:
惟想欢娱此夜情,那知失节愧夫名;
枕边拭却残更泪,甘效桑间濮上行。
却说强仕归家,却似门背后放花儿,那里等得到晚。但那席家,只有个七十多岁的老管家,又是耳聋的,将晚关门,竟自睡了。索娘假意看管门户,把门轻轻开了半扇,正要探望,那强仕已在门边。索娘一扯,强仕就跳入。索娘关了门,悄悄带他上楼,藏在房中。附耳道:“我去就来,你不要声响。”索娘恐怕二妇到房鬼混,先去余娘房里坐下道:“好闷人!日里到混帐罢了,怕的是晚,怕的是睡。”余娘道:“睡不着极难过的。”只见丁娘接口道:“你们难过,寻些恁的弄弄?”索娘道:“这件东西,有的时节,把来不值钱,如今没了,比宝还贵哩,那里去寻?”大家笑个不了。
强仕听得火热,逐步儿挨到那板缝儿来张。灯下见索娘固佳,而余娘尤佳,丁娘更佳。只听索娘道:“我坐立不牢,还是去睡罢。”
丁娘道:“只说睡,到像有个人在房里等你的。”余娘道:“到是瞧我们的那后生好!”索娘道:“也用得着。你去叫来!”丁娘道:“叫来有得与你?余娘自要受用了!”八娘道:“他以私意窥圣人!”索娘道:“不要争!明朝都赏你们用用。”余娘、丁娘道:“在哪里?”一齐笑了一场。索娘归到房中,抱了强仕,倒在床上,只恨这裤儿脱得不快。两人抱得紧紧的,只碍间壁有人,不敢大刀阔斧。
只见:蛱蝶穿花,金鱼戏水。轻勾玉臂,硬帮帮紧紧粘磨;缓接朱唇,香喷喷轻轻娇喘。一个久惯皮肉行,自能满意佳人;一个重开酒饭店,那怕大肚罗汉。可惜!
贪却片时云雨意,坏了一世柏松心。
强仕弄到兴头上,便有些动荡声息。索娘恐怕响动,以两手搂住,又把两脚勾住,轻轻抽送。虽是了局,终觉不畅。强仕道:“实不爽快,有本事也使不出来。我的娘,你有甚计策,连他们齐来,方才弄得痛快!”索娘道:“短命!你吃一就巴两了。”强仕道:“不是巴两,这碍手碍脚,如何做事?”索娘道:“待我算计。只是忒便宜你了。”
诗曰:
甘作风前絮,犹思网落花;
临终无限嘱,只付路傍嗟。
次日黑早,索娘打发强仕去了,坐在房中,桌上放着一本春意儿。余娘走进房来,索娘把那书向袖中一缩。余娘道:“恁的书?与我看看!”索娘道:“你看不得的。”余娘道:“你看得,我如何看不得?”忙向袖中搜出那本书来一看。索娘又来抢,余娘闪开看了,笑道:“你看他做甚?”索娘道:“心火不安,把他来消遣。”
余娘道:“差了,愈看愈火发了。”索娘道:“我还有个杀火的东西。”余娘道:“一发与我看了!”一把搂住索娘,向袖中乱摸出一个东西来。仔细一看,乃尿胞皮儿做的,长五六寸,有一把来大。
余娘看了笑道:“做得像!做得像!怎的把他来用?”索娘道:“走来,我教你。”余娘道:“我不要!”索娘忙管去扯余娘的裤儿,把此物乱塞将进去,脱进脱出。抽了一歇,道:“娘,妙么?”余娘道:“妙杀!还是肉对肉的妙!”索娘道:“你晚上来,我与你同睡,还有件妙的试试。”两下遂散。
至晚强仕又来。索娘道:“一个有些意思,少停如此这般,我说你做就是了。”强仕躲过。只见余娘进来道:“我来陪你睡了,
你把那个我看。”索娘道:“你先睡了,我拿来弄就是哩。”余娘果去了衣服上床。索娘吹灭了灯,同强仕卸了衣裳,摸上床来。索娘把余娘脚儿掇起,把个身子横跨余娘腹上道:“塞进来了。”强仕贴在索娘背后跪着囗囗囗(此处删去九个字)。索娘道:“我抽动了。”强仕便抽打起来。抽到百来抽上,索娘道:“这个东西妙么?”余娘道:“这个宛似人的,又热又不软不硬。”
索娘道:“未哩,到后头还妙哩!我如今狠耸耸你看。”强仕便狠耸起来。耸了数百耸,耸得余娘一道麻上来囗囗囗 (此处删去二十九个字)。强仕亦觉酥了,伏倒索娘背上。余娘见两人做作,岂是不知?到那极的田地,将错就错,见二人压得太重,便轻轻溜只手,把强仕的卵袋一挤。强仕失声惊叫道:“阿唷!”索娘便与余娘道:“莫喊,实是那后生!我爱他,招他在此。看你独宿,叫你来同乐乐尔。”余娘道:“这是趣事,何妨明说。”于是三人一同睡了。
诗曰:
明知埋陷也应羞,何自包羞竟意投;
只为风流难撇下,何殊抱瑟上秦楼。
强仕临别道:“那位娘再弄得他来,才好放心乐意。”索娘道:“你去,我自有计。”强仕去了。余娘道:“计将安出?”索娘道:“那人假卖清,又嘴硬,不肯把我们小耍的。我有一个角先生在此,我和你塞在他床里,他得了必然试验。我们在壁缝里见他弄时,跑去一把捉住,他自然入我网来。”两个拿了角先生,走到丁娘房里来。丁娘接着道:“二位娘为甚好笑?拾得些什么东西?”索娘笑道:“拾得个长一尺,重五斤,来送丁娘。笑纳了罢!”丁娘笑道:“君子不夺人之所好,自用罢!”三个在床搂一起,卷一通,把个先生塞在被里。丁娘见被卷乱,去铺一铺,脱出一个硬壳壳的先生来。丁娘拿来一看,道:“这是段皮儿,想不是索娘的,定是余娘的。”拿来看了又看,颠了又颠,就是一个男儿立在身边,如何不动火?悄悄解开裤裆,塞将进去。正在那里夹得头红面紫,二妇人张见,急忙赶进去。丁娘见人来,不好拔出,坐在床上。
索娘道:“我有件东西,你见么?”丁娘道:“甚的东西?”索娘道:“你也用得着的。”丁娘道:“不是那硬东西么?”索娘道:“正是。”
丁娘道:“我丢去了。”索娘道:“不信!等我来搜。”就和余娘捉倒了丁娘,扯开裤儿一摸,道:“赃物现存!”索娘拿了,又抽上三四十抽,拔将出来囗囗囗(此处删去六个字)。笑道:“我们受用的,却被你夺了。”丁娘笑道:“你们有这好处,便知会我儿。”索娘道:“要知会你,恐你不肯入伙。”丁娘道:“我肯!我肯!”索娘道:“你既肯入伙,我们今夜三人同做一床,还有好的大家受用。”
诗曰:
欲博佳人爱,无如此物亲;
逢胶犹恋恋,遇角更欣欣。
帐底消残渴,衾边想断魂;
无端一勾引,孰辨假和真。
索娘唤下强仕,只要等丁娘来,就发动了。至晚余娘果同丁娘来,笑道:“快拿好受用的东西来!”索娘道:“莫忙,且脱了衣裳。”三人一齐解衣,强仕就混在其中,一齐上床。索娘道:“抬起脚来!”丁娘果搁起脚。余娘就扶着。索娘道:“好东西来了!”把强仕一推,强仕便插入大半根,胡乱抽这样三四十抽儿。索娘道:“何如,好么?”丁娘道:“好!再深些儿。”强仕又深一段儿,索娘道:“这回何如?”丁娘道:“好!再深些儿更妙。”强仕便齐了根,囗囗囗(此处删去二十九个字)丁娘道:“古怪!且慢着,不是假的!”余娘道:“难道是真的?”丁娘道:“是真的!”索娘道:“怎见得是真的?”丁娘道:“明明是一个游方和尚跑进打出,把个包裹儿不住在我后门口甩来甩去!岂是假的?”索娘、余娘都笑将起来,两下按住道:“是真的,就是你说的那后生。我们招他来此乐乐,不忍瞒你。”丁娘道:“也该先通知我,怎的这样生做?”索娘道:“不生做,你如何肯来?”喝那强仕道:“还不抽哩!”强仕发狠抽动囗囗囗(此处删去十七个字)。耸得那丁娘口里掇气的一般,哼个不了。把强仕的身子一阵一阵丢将出来。强仕见他得趣,遂分头与索娘、余娘,各各尽兴。四人滚做一处睡了。正是:步步逢佳况,春风次第开。
自此夜起,无夜不拢来。
偶一日,索娘的孩儿要与娘睡,众人见他小,不在意里。索娘吩咐他道:“孩儿,你自睡,不要动,床里有老虎要咬的。”孩儿应了,竟睡不动,把双眼儿半开半闭,都看在肚里。当初一人做事,怕人见,不点灯。如今三人同心,夜夜掌灯列馔,肆无忌惮,尽力盘桓,尽心入捣,只瞒着婆婆、老仆。不料这小孩子到了明日,又要与婆婆睡。婆道:“我被你吵得慌,你自与娘睡。”那小孩子道:“我要与婆婆睡,娘房里有老虎的。”婆道:“有恁的老虎?”
孩子道:“有个老虎要咬人的。”婆道:“怎样的咬?”那孩子道:“咬得很!把娘的舌头也咬,把娘的奶也咬。我怕他,不去睡!”婆道:“只咬你娘?”孩子道:“都咬!又咬二阿娘,又咬三阿娘,人个咬到。”婆听了,叹一口气道:“我只道他真心守寡,原来如此做作。若不早嫁,后边还要做出事来。”遂叫老仆去寻媒婆,劝三媳再醮。三妇不悦道:“我三人同心,死作席家之鬼。何婆婆又有此举?”婆婆道:“你三人肯守,席门有光,我老年亦得人扶持,何故定要你们出门?但恐怕老虎又来咬着你们,惊坏孩子,不是耍处!”三妇顿口无言。俱打发回家另嫁。
却说那索娘,嫁与过路客人,后有人见在京都为娼,不知所终。余氏嫁得好,家道尽丰,丈夫日逐眠花卧柳,不顾妻房。余氏又寻主顾,被夫致死了。丁娘嫁一赌博为生,打妻骂妇,去未半载身亡。强仕路逢流贼所杀,一个个都遭其报。此乃天道恶淫,然皆人自取。但有寡妇者,亦不可不知。寡妇不容易做的,惟云:我何等人家,有再婚之女乎?至于秽彰丑者,始曰:“何不早嫁。”晚矣!晚矣!
巧对一联:
三女成奸,二女皆由于大女;
如心为恕,我心过得即他心。
第十回
奇彦生误入蓬莱
诗曰:
有约难逢闺阁秀,无心却遇楚台人;
姻缘遇合浑无定,好把心猿著意驯。
这首诗,单说人一夜夫妻,也有个分定。有一般男约女、女约男,两下里目成心许,究竟不得到手。或于无心凑合处,到得了一场恩爱。这原有一段机缘在其中,若无缘,就是做一床也没相干。正是: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话说肥水有一生,姓奇名英,字彦生。年方弱冠,潇洒风流,虽非才子,实慕佳人。常自道:“若不配个绝世娇姿,宁可鳏居一世。”不料父母与他娶了一个村姑。
有词云:
两鬓黄丝,一团金面,乱将脂粉重涂遍。金莲七寸
倒拖跟,白绸衫子如油片。
未笑牙咨,将言舌卷,宛如再见鸠盘面。纵教云雨
有深情,灯前怎得人儿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