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佑之垂眸一眼,顿时目光一凛,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道:“雁儿还小,大红喜庆,却不适合她,反倒是粉色娇俏,清新可人,穿在身上更能凸显出小女儿家的高洁纯雅之气。”
春姨娘笑笑,面上因尴尬而显得有些僵硬:“大小姐说的极是,就用这块粉色布料了!”
“大小姐,其实还有一事……”过了一会儿,春姨娘迟疑着开口。
“姨娘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夜色渐浓,顾佑之有些焦急,不住地望向内室。
兀自沉浸在心事中的春姨娘并未发觉,只听她道:“雁儿也老大不小了,按说到她这个年龄,也是时候定门像样的亲事了……”
顾佑之直白道:“春姨娘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春姨娘顿了一下,讪讪道:“侍妾知道规矩,自古长幼有序,大小姐尚未定亲,妹妹们应该以长姐为先,但侍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小姐不要介意,大小姐贵为郡主,日后上门提亲的人必踏破门槛儿,龙子王孙任由大小姐挑选,可雁儿就不同了,雁儿身为庶女,逢着门好亲事实属不易,所以侍妾斗胆,求大小姐成全!”
香味太浓了,顾佑之拨了拨香灰灭下些火:“对方是哪家的男子?”
春姨娘忙道:“是赵典仪家的庶二公子,正当十五。”
“雁儿芳龄十一,四岁也不算差距。”赵典仪生性木讷,不善结交,好在为人正派,兢兢业业,升官不足,保住眼前荣华倒是绰绰有余。赵府主母去世的早,赵典仪心念亡妻一直未曾再娶,府中目前是一位姨娘管事,这位姨娘便是赵二公子的生母。
“听闻那赵二公子资质不错,虽为庶出,赵家也未曾薄待他,正在吏部挂名,拜师吏部尚书门下。”
“侍妾都打听好了,那赵二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赵家许的什么条件?”
“回大小姐,赵家许雁儿正妻之位,三媒六聘样样不少。老夫人寿辰那日,赵府姨娘亲自向侍妾成诺的!”
原本也是典仪府高攀,他们既许诺过了,就不会存在变数。顾佑之想了想,笑道:“那就先恭喜春姨娘觅得佳婿!”
春姨娘忙欢喜跪谢:“侍妾谢大小姐恩!”
春姨娘成了心愿,这才痛快离去。顾佑之忙走进里屋,却见屋里窗户大开,屋内空空如也,唯有一碧玉麒麟挂件挂于屏风角雕处,玉体通脆,雕琢考究。百里亓夜天天带着,如今放在这里……
“是定情信物吧!”秒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完就傻笑着跑出去了。
迎丹笑笑:“百里世子也是性情中人,偷偷溜走,大概也是怕羞。”
顾佑之自己看着那玉,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嘴角挂着淡淡浅笑。
“小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胃口!”外间,秒丹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好,好在现在是伏夏,饭食凉一些也没关系。
顾佑之坐到榻上,低声道:“叫两位姨娘一搅和,我倒是没什么胃口了。”
瑞敏阴着脸道:“这春姨娘着实可恶,都这个时候了,还坐着扶正的美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会用些小伎俩试探小姐,红色为证粉为侧,就不信她不清楚!”
“也不怪她!”顾佑之看着麒麟玉道:“春姨娘早就认命了,老夫人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连孙氏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她!她不过是心里不甘,妄想搏一搏罢了,但结局如何,她心中有数,不然也不会应下典仪府的求亲,要知道顾听雁一旦升为嫡女,十个典仪府也配不上她。春姨娘为人爱慕虚荣,但在女儿事情上,却是出奇的理智,这门婚事不错!”
迎丹道:“这种事小姐去说合适吗?毕竟小姐自己还是个未曾定亲的闺阁小姐!”
“春姨娘也是求助无门才出此下策,爹爹不管后院事,以祖母的眼光是决计看不上典仪府的,说不定正盘算着将顾听雁嫁进哪个高官府为侯府谋利益呢!我去说的话,总比春姨娘直接找祖母说胜算大些。左右我欠顾听雁一门亲事,正好补上了。”
秒丹端出一碟糕点:“小姐多少吃些,空腹入睡对身子不好。”
顾佑之点了点头,就着酸梅汤勉强吃了几块。
“夜深了,小姐该歇息了!”迎丹铺好了床,见顾佑之一动不动地盯着麒麟玉发呆,温声催促了一句。
顾佑之摇摇头:“我还不困,不想睡!”
“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可否说与奴婢听听?说不定奴婢们集思广益,能帮小姐开解一二。”
顾佑之看向迎丹,笑笑:“说出来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没什么心事,可就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那小姐所幸就不要睡了,心情不好事更睡不得,伤神!”秒丹不知从哪儿搬来一瓶子鲜花:“这花是院儿里的丫鬟采的,都是今早刚开的,原本是想给小姐修剪解闷儿的,结果事多就搁下了。”
顾佑之将麒麟玉放到一旁,接过花瓶,凑到鼻下闻了闻:“这是玫瑰?好香!”
瑞敏提醒道:“小姐注意些,玫瑰刺多,别扎着手!”
顾佑之接过秒丹递上来的剪刀,扯开花束大致摆个形状,边梳理枝叶边道:“瑞敏,你说孙远儒若想退了和西夷的亲事,他要怎么做?”
瑞敏想了想,道:“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杀了孙苇儿!”
“嘶!”顾佑之只觉指腹一痛,豆大的血珠已凝结而成,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暗红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