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这一去,最大的心思就是三姐姐。三姐姐即便只是为了安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该听着大姐姐的劝,试上一试才对。”
三姑娘提起水壶,愣愣地望着被烈日晒得泛着白光的台阶。
虽然殷老爷已经病了好几年,这病势转重也有近半年的时间。而且,几位姑爷特意花重金从几百里外的县城和更远些的府衙请来的名医也都说过,阿爹的病是熬不过伏天的。只是,三姑娘心中却一直抱着那么一个希望,她想着,只要阿爹能活着,即使是要她一辈子在一旁侍汤侍药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阿爹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四姑娘抹抹眼睛,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三姐姐命运不济,这好事竟然这么难成。如今阿爹又去了,依着乡俗,若不能在热孝的这三个月内冲喜,便要守上三年。三姐姐的青春再也耗不起了这三年了。”
三姑娘刚刚过了二十三岁的生日,在乡人眼中,她已经被归入了老姑娘的行列,若是再耽搁三年,那就更加不容易嫁出去了。
这个道理殷老爷也懂。所以,他在临终前叫来已经出嫁的四个女儿和殷族长老,宣布将那八十亩上好水田和二十亩桑林全都作为三姑娘的陪嫁,以补偿这些年来因他的一意孤行而造成的三姑娘婚事的艰难。殷老爷说,只要三姑娘愿意,哪怕对方不愿意当上门女婿也行,只要求以后男方肯让出一子来续了殷家香火便可。
殷老爷死后,曾有人在背后嘀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之语,谁知竟被三姑娘听到了,她便当着众人在阿爹的灵前发誓,非要给她阿爹找个上门女婿不可。
此言一出,不禁让大家全都吃了一惊。在大姐姐的责骂、二姐姐的劝告和两个妹妹的帮腔下,三姑娘终于不再提招赘之事,她只在心底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非要达成父亲的遗愿不可。
大姑娘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顺着父亲的遗命,紧急托了众亲友为三姑娘寻找合意的人选,现正与她商议相看的事情。
大姑娘是个急性儿,只偏偏这三姑娘给她来了一个徐庶进曹营,竟然一声不吭,把个大姑娘惹得燥了一身的汗。她拿过扇子,一边扇着一边道:“虽说对方年龄大了些,家产却是殷实的。三妹妹嫁过去是断不会吃苦。且他的子女都已经大了,也不需要妹妹费心。最好的是,他家上头还没有老的。三妹妹是在家做主做惯了的,如果有个老的指使着,定会受不了。所以,你姐夫就跟我商议着,看三妹妹你的意思如何,要是妹妹有意,明儿我就让人家来一趟,相看相看。若有缘是最好,若无缘也是个机会不是?”
三姑娘那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吱声,只低头默默地浇着花。
等了一会儿,大姑娘没有等到三姑娘的反应,便跳起来走到廊柱边,支着挂在廊檐下的竹帘望着三姑娘。
“三妹妹,你到底也说句话,成还是不成?只别一声不吭呀。”
二姑娘看了看大姑娘,又看看低头不语的三姑娘,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拉回急性的大姐。
“大姐你也别这么着急,且让三妹妹想想。”
她支着腰,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撩开竹帘对三姑娘道:“浇完了花也该进来了,这大毒日头下的,别晒坏了。”
三姑娘默默放下手中的水壶,转过身去假装看了一眼院门,偷偷抹去眼角浮起的雾气,这才走进屋内。
“不是我说,三妹妹都二十三啦!若是错过了这一个,又要再守上三年的孝,到那时候妹妹再想要找一门像样的亲事就更难了。昨儿族长也说了……”
三姑娘恼怒地抬起眼,瞪着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