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天南地北,万物民生无所不谈。竟都有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凤鸢忆本以为谢长卿也只是一个书生,口不离书,总归是纸上谈兵,却不想他想法大胆,毫不拘泥于所学。
谢长卿本以为女子该是琴棋书画,歌舞女红,再多些便是诗词歌赋,名家古篇。却不想她的见识比起他所认识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近些年,朝廷命官一个比一个不济,官官相护,国之颓势!”谢长卿嘴角一丝嘲讽。
“现如今,老臣一派都看中世袭官位,贵族为官,若不是你,余浅垣这样的人在官场中怕是走不下去的。”凤鸢忆想起那个正直的男子,明明一身书生气,却偏偏有一股执拗。
“浅垣与我相识不知是于我有幸还是于他有幸,这么多年来,能真心相待陪着我的也只有他了。”谢长卿垂下眼眸,眼里的空寂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如今官场之中已是腐烂不堪,都是官家子弟,游手好闲,欺民敛财,如覆骨之蛆。他虽不愿与之相交,可身为相国之子,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这样的虚伪久而久之他自己都会厌恶。
“在他眼中是他之幸,其实之于谁之幸又有何妨,两人相伴,至少前路不会寂寞了。”凤鸢忆苦笑,前世的她也渴望与人相伴,只是她没这个福分。
谢长卿看出她眼里的落寞,这样的人也会寂寞么?
“你很聪明漂亮,也很善良,又不在这官场,定会有很多人真心相待。”谢长卿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说,说过了才觉得,这样的赞美有些尴尬。
凤鸢忆一愣,眉目上挑三分,微微一笑,她不知这个动作魅惑众生,勾人心魄:“你是第一个说我善良的人。”
她这话倒是不假,前世的七夫人从未听过有人说她善良,因为她一声令下,一个集团灰飞烟灭,其中又回有多少人走投无路,走向死亡。从训练场走上七夫人的位置,又不知踩了多少人的尸体,人只道她嗜血无情。也许她是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才会想当个普通的老百姓,看着他们生活的艰难,也会羡慕。
谢长卿看着她有些愰神,待听到她的话时,又有些心酸,待到难受时,才忍住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下去,他想说,以后有我陪着你!
压下心里的情绪,谢长卿有些释然的笑了,这就是自己的心思,不敢放任,不想摒弃。
“他们想讨你欢心,必然先夸你美艳无双。”谢长卿端起酒杯,在指尖轻晃,嘴角上扬。
“没想到长卿如此会揶揄人,我是说不过你了。”凤鸢忆也噗嗤一笑,没了刚才的伤感。
“过奖过奖。”谢长卿举起酒杯朝凤鸢忆轻扬,然后一饮而尽。
凤鸢忆也抬起广袖,一饮而尽,满是江湖儿女的豪气,谢长卿不禁赞赏。
“说到朝廷命官,我倒是有些想法,不知长卿可愿一听?”凤鸢忆放下手中的空酒杯,漫不经心的说道。古来后宫不得干政,自己虽不是后宫中人,但生做女子,谈论朝政却也是大胆之为。
“哦~?愿闻其详。”谢长卿拿起酒壶为她斟满酒。
“今虽有科举,但文状元除了余大人都被调离澧城,在各处当个县官,而武状元历来没有一人手握实权。历代官吏将领,都是在贵族中选拔,而现在的贵族子弟又不成气候,这就是问题所在。”凤鸢忆一语中的,现代人的思想更为民主,兵法谋略她在训练中也是要学的。
谢长卿眼神一亮,能见到问题根本又出言大胆的人,也就她一个了吧,赞赏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凤鸢忆一顿,接下来的话也算大逆不道了吧,无所谓的笑笑,说道:“文不足以治国,武不足以安邦,这些人要之何用。贵族子弟若想为官,须得设立如民间一般的书院,如科举一般考核,若是考核通过者,按能力赐予官职,不能通过的可来年再考。民间不乏有能之士,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如有为国立功者,脱离贱籍,论功行赏。”
谢长卿食指轻轻的磨蹭些白玉杯,听得兴致盎然:“如你这般说,这后一条可是为武官所设,所谓立功者,战功居多,这文官立功怕是不易。”
“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因为干旱,洪灾颗粒无收的地方数不胜数,若有利民的方针政策,同样论功行赏;再说文官不仅仅是朝堂之上,随军出战,有计谋者,军师位,立功者也可论功行赏,长卿觉得如何?”
“妙!若鸢儿不是生做女子,必然是我祁月的栋梁之材!”谢长卿大笑一声,以手击桌,赞叹道。随后又眉目微蹙:“只是这一举岂不是要要让民间之士与豪门权贵分庭抗礼,只怕凭我之力,难以实现啊,朝堂之上父亲门生遍布,虽然他已经隐于幕后,若我不是他的儿子,又有多少人会臣服于我。父亲定然不会同意这样的想法,我还需要些时间去准备。”
凤鸢忆也明白他的难处,老相国大权在握,就算没有相国之名,却仍在操控朝堂,灵光一闪道:“长卿可想过自己收些可用之才?”
“我?我自身举步维艰,有才之士,谁会甘心跟着我?”这句话苍白无力,只是谢长卿自己明白,他能护着余浅垣,是父亲看着他的面没有动他,也知道他翻不起什么大浪。
“万事开头难,长卿勿要妄自菲薄,你的见解让我受益匪浅。”凤鸢忆笑着望着他。
“你若是男子便好了。”就算不是男子,能陪着我便好了。
这一句是他不敢说的。
“我虽不是男子,却想有一人应有些才智。”
谢长卿抬头看着她,问道:“何人?”
“你府中可有一个叫尹天麟的人?”
“尹天麟?可是前些日子给青姨找到耳环的那一位少年?”谢长卿似乎有些印象。
“或许就是,可否请他来一叙。”凤鸢忆笑得意味深长。
“有何不可?”谢长卿站起身来,抚平衣袍下摆,扬声道:“来人,将尹天麟带来。”
凤鸢忆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是她的哥哥,一个忧心天下的人,将来定然能有一番作为,她能帮的,一定要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