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吗?”千寻嘉神色凝重地说出一堆血腥的话。
坅是楚湘王的贴身侍卫,多年来也杀过不少刺客,不过做到如此细致,还是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命令。他身子一震,朗声领命。
千寻嘉点头,说完了那些话,似乎有些虚弱,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从腰间拿下一块玉递到坅的手掌上,道:“为了以防万一,这个也一并带上。”
是白色的羊脂玉,雕刻成圆形,并无特别。坅接过,刚想道谢,玉却像有了生命,自动钻入血肉之中成为手掌的一部分,并且浮现大量活动的类似于皱纹的东西,手掌猛然窜起白色的光,照亮整个房间。
“无碍,你就当它不存在好了,不要指望什么。”千寻嘉知道他的惊讶,淡淡解释了一句。
话音刚落,光陡然消失,手掌又恢复如初,玉的图案,奇异的符咒都消失不见,怎么看都还是原来的手掌。
“去吧。”她轻声。“不要浪费时间。”
“是。”坅再次领命,离去。
门开了又关上,留千寻嘉一人在阴暗的角落里,她呆了呆,忽然走向一面墙,也不停顿,直接就走过去,没入了墙中。
“我替你杀了他吧。”钟的声音从脑海里跳出来,回荡在空气中。那是从客栈中出来之后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一句话,要杀的人,就是客栈中透过窗子看着二人离去的法师。
钟不懂法术,但是生活阅历算的上丰富,看人时常也是准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并不显得突兀。
“不用了。”千寻嘉犹豫了一下,拒绝了他的好意,“还不至于。”
钟古怪地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千寻嘉一开始拒绝是真的觉得还不至于,以后发生的事情隐约已经可以预见了,可是人家现在还什么都没做成,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凭这一句对人心的揣测就判定了一个人的死刑,未免太过武断,她自己也说不过去。
那时候,站在离恨宫立场上的她是这么认为的。一切,还是等出了什么事情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再做吧,也不至于师出无名。
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了。离恨宫的未来,她一个人承担不起。楚湘王的未来,加在一起,足够了。
宁可错杀,决不放过。足够犯下那项罪了。更何况,并没有传说中的错杀,只是将犯罪扼杀在开始之前而已。
——
楚湘王果然遭受到了难以想像的“围攻”。
围攻,明面上用这两个字过分了些,门外的人都是当地的官员或者百姓,都是匍匐在他脚边的,在这个时代,阶级观念很明显,不会有那么明目张胆地“言论自由”,如果有,那也就距离造反不远了。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身为君王的唐太宗都对民意如此重视,更何况一个原本就被洪水挟持着,连自由都没有的傀儡。
送走了一批访客,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昨夜因为思虑太多一直辗转反侧,后半夜有了睡意,咳疾偏又发作,断断续续折腾了一宿,胸腔疼得厉害,喉咙里不时地有血腥之气浮上来,等到快天亮的时候终于消停一些,刚闭上眼睛打了个盹,梦还没做一个,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便接二连三响起,震得客栈的床都跟着晃动,他猛然坐起,一身血汗血气上涌,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去。
然后,便得知了爆炸的惊天消息。
千寻嘉还没有回来,具体的内幕不知道,也不了解局面究竟恶劣到什么程度。
那时天已经亮了,反应过来的官员们第一时间就冲向客栈确定他的生死,毕竟他的安危决定着他们的未来呢。
再然后,一波接一波的“围攻”便来了,车轮战一样。
具体说了什么,楚湘王也不想一一回忆,反正也都是一对没价值的废话和假话,一点用处都没用。整件事情的框架,会遇到的境况,最坏的结果他大致想了一遍,心里有了个度,然后便命坅亲自出门寻找如今还没露面生死不明的千寻嘉,自己则留在房间里,继续面对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们,听着他们的话,做出每个人想要的不同的样子。
他的态度,有多少人在等着呢。多少人啊。
短暂的静默,他闭上眼睛休息,胸口有尖锐的疼痛,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厉害。
门扇忽然动,发出咯吱一声轻微的移动,楚湘王睁开眼睛,看到白色修女装的千寻嘉进来,正在转身关门。回头看他,神色平静的跟平常一模一样。
他好不容易才调节平缓的气息忽然间又是一乱,有什么冲出来,短暂寂静的房间里又响起剧烈的咳嗽声。千寻嘉急忙过来,将一粒丸药送到他面前,楚湘王抬头,看到千寻嘉表情依旧冷淡,只是眸子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切。
真是冷淡的人啊。
咳咳!楚湘王剧烈咳嗽了两声,感觉到血气似乎又上来了,口中都是血腥。他瞟了救命的丹药一眼,没接,自己起身,绕过千寻嘉去桌边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了。凉凉的泉水流过喉咙进入已经痛的快要炸裂的食道,清清亮亮的,洗去了那层血气,感觉好多了。
“这就是千修女要给我的结束?”他手执空杯,头也不回地问千寻嘉。
背对着,看不到千寻嘉的表情,只听到声音也单薄了不少,有无奈的愧疚:“是我……疏忽了。”
声音里又不易觉察的沉重,显然造成如今的局面,并不是她的初衷,也不在她众多料想结局中的一个。
楚湘王回身看站在刚才的位置,纹丝未动的女子:“如今这样,你想如何善后?”
千寻嘉本来低垂着眉眼,听见他这样问之后抬起头看向他,刚才本就不醒目的沉重和愧疚消失不见,神情重新明朗起来:“我正想问王爷的意见,如果王爷撤手不管全权撇给我的话,我就按照自己的方法来处理。您找个理由摆脱这里,回王府去就可以了。”
她的眼睛里面总是有种冷,并不是冻死人的那种,而是清醒的理智,将所有人都排除的只按照自己认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