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苗寨里的人都睡了,清冷的月色洒落在古朴的树身上,树影重重带着诡秘的气氛。瘦小的身影从暗处钻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敲响了一间木门。
“宋逸闻……宋逸闻,快开开门。”
躺在床上的宋逸闻听了这熟悉的呼唤,惊得几乎从床上滚下来,“都,都拉?”
“是我,快开门。”都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黑暗中宋逸闻的脸一红,深更半夜的,都拉一个女子来他的房间寻他,终归不是好的。
“都拉,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你若是今晚不开门,我以后便再也不见你了。”都拉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宋逸闻此时也顾不上礼义廉教了,急忙打开门将都拉扯了进去。
“别哭了,这不让你进来了吗?”宋逸闻小心的扶着都拉的肩膀,轻声哄道。
“给你,拿上这包裹赶紧走吧。”都拉讲一个鼓囊囊的物事塞进了他的怀里,宋逸闻被迫接过,却不明就里的立在原地。
“宋逸闻,我骗了你,我不是普通的苗族女子,而是蛊女。这里也不是普通的苗寨,这是蛊寨。而你,将会是我的人蛊。”黑暗中都拉的神色不明,宋逸闻却在听了她的话后僵直了身子。
“都拉,你没跟我开玩笑吧?”宋逸闻的嗓音有些抖,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从未想过自己身处的地方犹如阎王殿。
“没有,你快走吧,若是婆婆发现了你就走不了了。”都拉没有发现宋逸闻奇怪的神色,其实焦急地催促他离开,尽管她知道明天一早被婆婆发现她私自放走了宋逸闻,她将要面临怎样的惩罚。
在六岁那年,他亲眼见过死于蛊毒的人,浑身溃烂却苟且残喘,蛊虫慢慢地蚕食着他的血肉,啃噬他的眼珠,最后死时他的身上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皮囊附在森森白骨上。
离开这里。
他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再也不要回到这里,再也不要记起这里的一切。
“好。”宋逸闻回答的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就要走。
“宋逸闻,”都拉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不要……不要忘了我。”
“都拉……”都拉的不舍终于还是唤起了他对她的那份眷恋,除了恐惧,这时宋逸闻还是握住了都拉的手,“我们一起走。”像是做了极其重大的决定,他咬紧了牙关。
“不行,我身上有蛊虫,我走到哪婆婆都能找到我,你快走!”
“那我走了。”恐惧最终还是战胜了他对都拉的眷恋,宋逸闻松开了都拉的手。
“孬种。”只听喀啦一声,南思手中的半截竹子裂成了半截,她如梦初醒的看着眼前被自己捏坏的竹子,脸上带上了歉意的笑,“对不起啊小竹子,我不是故意残害同族的,我这就帮你接回来,你别生气哈~”
“这就是你说的人间情爱?如此看来,真是不堪一击。”白长珺看了眼气愤不已的南思,似笑非笑的讽了她一句。不知为何,他十分喜欢看她气急想要报复他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宋逸闻没良心,都拉芳心错付了。”南思顿时有些蔫了,忽然想起初见都拉是她那疯癫的模样,心里生意一阵怜悯之意。
“蛊寨之名让人闻风丧胆,他这般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白长珺说得凉薄,却让南思觉得越加不舒服。
“不是的,人世间的真爱,并非这般模样。”
“都拉,你私自放走人蛊,该当何罪?”苗寨祠堂内,都拉跪于正中央,神婆和寨中长老皆坐在周围座位上,看向都拉的眼神中带着愤怒。
“神婆,都拉为守护自己心爱之人,无罪。”都拉如同往日一般扬起清澈的笑容,望向神婆的眼中带着无惧。
“神婆,这丫头不知悔改,依我之言就该将她丢入血池之中让她受那万虫啃噬之苦。”一灰袍长老恶狠狠的看了都拉一眼,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厌弃。
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的人蛊,居然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给放了去,他怎能甘心。当年要不是神婆喜爱这丫头的天资,那人蛊早该落在他的手里。
“闭嘴。”沉重的蛇杖敲打在地面上,神婆的威严无人敢触碰,众人霎时噤声。
“都拉,你当真不悔?”神婆拄着拐杖慢慢地踱到都拉面前,苍白干瘪的手抬起了都拉的脸,浑浊的眼逼视着都拉,都拉的背脊一片寒凉。
“不悔。”都拉咬牙。
“那好啊,我就让你下山去找你的爱人。如果你今后不悔,就不用回来,如果你后悔了,你就带上他一起回来,婆婆还待你和从前一样。”神婆轻轻地笑出声来,那声音沙哑渗人,如同鬼魅一般。
“这是一对连心蛊,你收好了。如果宋逸闻不负你,你们就都好好活着,如果他负了你,你将心痛难忍,当你感到心痛之时,便是蛊虫在啃噬你的心肺,你需十日之内回到苗寨,否则难逃一死。”
“婆婆放心,他定然不会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