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景戈终是再也坐不住了,不顾冷焰的阻拦执意要前去找王安义理论,她非得要当众拆穿王安义假仁假义的面目不可,景戈心下暗暗发狠道。
冷焰拦不住景戈,只得抱了阿初紧跟在景戈身后。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景戈严重缺乏理智,竟忘了身后冷焰怀里抱着的景初是不能见王家人的,他那小模样一旦被王坚瞧见岂还容得了她狡辩的,景初年岁虽小,可那副模样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王安节的缩小版。
冷焰生怕景戈冲动之下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只顾着紧紧跟着,也全然忘记了有关于景初身世这茬。
军营大门,景戈气势汹汹的直闯而入,如同进入自家后院一般的理直气壮,几名守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面面相觑间竟慌乱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若是寻常人,哪怕就是王坚府里的家眷,该拦的守卫们丝毫也不会含糊。但是,这景戈在军营里的这些士兵们看来却是与众不同的,对于她的敬佩之情远胜过于同为女性却长期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刘小然。
在钓鱼城中士兵们的眼里,叱咤风云且不苟言笑的王坚是令人敬畏的,是高高在上的,城中将士无不以他马首是瞻。但景戈,却是唯一一个敢对王坚直呼其名并破口大骂的,且王坚还不能奈她如何。仅凭这一点,便足以令众人对她刮目相看了。
军营内,守在营帐外的士兵认识景戈见她远远走来便准备进去通报,景戈见状立马快步上前给拦下了,见士兵如此行为她心下便清楚王坚定是在里面的,随即便毫不拖拉的一把掀了帘布进入帐内,士兵欲提醒她王坚此刻正在与众将领商量要事,却发现早已来不及了,便只能一脸无奈的跟了进去,心下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帐内,除了王坚以及曾与景戈在军营外有过接触的那位将领,还有另外二人是景戈所不认识的。
王坚正坐在上方,所以景戈一掀帘进来他便瞧见了,“景丫头,你怎么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就往里闯了啊?”王坚面色虽未显异常,但话里总归还是有一些不满的。
“王将军,我……”先前守在帐外的士兵没能够拦住景戈怕王坚会怪罪,遂只得跟在景戈和冷焰身后进来了。
“这儿没你什么事儿,出去吧!”王坚知道以景戈的个性一般人肯定是拦不住的,所以也没为难那士兵,挥挥手便让他出去了。
景戈瞧这架势便知道王坚定是在商量什么作战计划,见今日前来所寻之人并不在此,便笑着开口,“汪德臣已死,蒙哥也没啥活头了,我说王大人您何必还这么步步为营的呢。”
王坚只道景戈是在提醒自己蒙哥大限将至,这场仗也已没什么悬念了。“丫头啊,你是有所不知,这城下的蒙古军队一日未退,我城中的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啊!你便乖顺这一回,且待我与众位将军商量好要事再说,可否?”
王坚和蔼的看着景戈,末了还似征求她同意般的询问,可景戈并不是来找他玩的,她今日前来可是铁了心要讨要到一个说法的。
“不行!我才不管你们在讨论什么事呢,我现在要找王安义,你赶快把他给我叫出来,他不来我是不会走的!”景戈根本没理会王坚的话,只誓不罢休的嚷嚷着要王安义立马出来见她。
见景戈如此不依不饶的王坚渐渐也有些不耐烦了,其实他并不知道刘小然已经出事了,只以为景戈是在得寸进尺。
“景戈丫头,你别太无理取闹了啊,别仗着老夫对你的喜爱就可以得寸进尺!”
景戈一听王坚这么说便猛地大笑出声,“你的喜爱?那小女子是不是还应该感谢王大人您呐?”
话中的讥讽和不屑不顾显而易见,王坚显然也没明白景戈为何会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你小子还不快将你家媳妇给我带出去!”
王坚拿景戈没办法只得冲着一旁抱了景初的冷焰出气,说话时视线撇到冷焰怀里的景初时眼神顿时一亮,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景初打量着。
冷焰反应过来王坚是在看景初,随即便警觉地将景初的脸遮住,却不料这一动作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坚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弄得除冷焰以外的几人皆是莫名其妙的。“阮副将,你带景姑娘去见王安义。记住,一定要护她周全!”
那阮副将领了命令便先行退了出去,景戈对王坚这突然间的转变甚为不解,但转念一想只要能见到王安义她才不管那么多呢。
阮副将就是以前景戈见过的那位将领,名叫阮思聪。景戈隐约记得,历史上似乎有提及过此人,但现下景戈却是无暇顾及这些无关的事,跟随着阮思聪前去见王安义了。
冷焰本欲随着景戈一同退出去,不料景戈走得太快,而王坚又趁此将他拦下了。
景戈一路紧跟着阮思聪,细问之下得知朝廷派已对四川进行了大规模的救援行动,但是增援钓鱼城的援军却被蒙军所阻,导致援军不能进抵钓鱼城下。
景戈虽说已知这场仗的最终结局,但一听阮思聪如此说却仍是有些担忧了起来,竟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说过与这时代再无任何瓜葛的话了。直到阮思聪说了城中物资充裕,守军斗志昂扬的话,景戈方才真正放了心。
接下去的路上景戈未再发一语,心下思量着见到王安义定要他好看,阮思聪见景戈一脸不善定是对王安义有什么误会,却也不好开口问些什么,就这样一直到了外城。
阮思聪叫过一名士兵问过话之后向景戈礼貌的说道,“景姑娘,末将现下便领您去见王公子,姑娘且随我来,小心些别走丢了!”
景戈知道阮思聪这是在提醒自己,她亦很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城墙上残留着的不知是何人挥洒的鲜血在提醒着她,这里是战场,是将士们抵抗侵略者的最后防线,亦是保卫城中十几万百姓的坚固堡垒。
看着城墙上,石阶上那些暗红色的凝固了的斑驳血迹,景戈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刘小然与冲上城的蒙军厮杀的场景。战争中的流血和牺牲,似乎一直都是不可避免的,这些她都是明白的,可是……
跟在阮思聪身后的景戈远远地便认出了王安节,视线随后向右移动,停留在了与王安节同样身着铠甲的王安义身上。
景戈越过走在自己前面的阮思聪,径直朝着王安义走去,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气势阮思聪暗道一声不好。
“啪”的一声脆响,不大的声音在这样的场合显得异常突兀,周围的将士们闻声纷纷侧目,只见景戈抬起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
如阮思聪所料,景戈走上前二话没说的便抬手给了王安义一耳光,脸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感是王安义所始料未及的,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打他的人居然是景戈,便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放肆,哪里来的蛮野女子,你们还不快快将她押下去!”说话的人是王坚的大儿子王安廉,景戈原先在知州府时远远地见过他几次,却并未与之打过交道,所以王安廉也并不认识她。
这时阮思聪终是站了出来替景戈开脱,在说明了是王坚让他带景戈来找王安义之后,王安廉满面的怒气方才渐渐的有所好转了。
可是一旁的景戈却并未顾及到这些,咄咄逼人的势头丝毫不减,“王安义,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贱男,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霎时间,景戈如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般猛地冲向王安义,猝不及防的王安义被用尽全力的景戈一头撞倒在了地上。
景戈扑倒王安义,便拼命地捶打着身下的人,早已将脸面形象什么的抛掷到了九霄云外。
被景戈撞倒在地的王安义虽不知她为何如此痛恨自己,但却也未曾有过一丝的反抗,看着景戈发疯般的行迹,直觉告诉他,这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看着发疯似的景戈王安节顿觉陌生,随之而来的还有心疼,他不知道景戈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了,他有些接受不了。
“戈儿,你快住手!有什么事等你冷静下来了再说好吗?”王安节察觉到了一旁大哥王安廉隐忍的怒气,随即忙开口让景戈停手,怕激怒景戈的他说这话时语气并不严厉。
景戈并未因王安节的话而停手,倒是脾气火爆的王安廉再也无法忍受的上前一把将景戈给提起扔了开去。
在一瞬间被抛飞,然后砰然摔倒在地的景戈趴在满是血腥味的泥地上嚎啕出声,哭得肝肠寸断。
王安节完全没想到大哥王安廉会如此粗鲁的对待景戈,在她被扔出去的那一刻他是不知所措的,见景戈哭得如此的无助,他再也看不下去的冲王安廉大声地吼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四弟你这又是干什么,你竟眼睁睁的看着这蛮野女子欺凌你三哥,你还好意思质问我?”盛怒之下地王安廉自是不甘心的冲王安节吼了回去。
王安节没再和王安廉杠,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欲将景戈给抱起来,不料景戈却毫不领情的一掌拍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王安节就那么局促的站着,尴尬得手足无措。
阮思聪见状忙上前化解矛盾,“景姑娘,地上凉,您还是先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好好说罢!”
“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我非要王安义为刘小然偿命不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景戈声音哽咽的吼道,欲起身才发现双腿竟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刚被王安廉扶起的王安义在听清景戈的话之后顿时傻了,半响才又颤颤巍巍的走近景戈,“你说什么?小然怎么了?景戈,你告诉我小然她出什么事了……”
双腿无力的景戈倒在地上,发丝凌乱的她显得狼狈不堪,看向王安义时泣不可抑,“刘小然死了,你不知道么?你居然不知道?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景戈冷笑着自问自答,她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那般爱他的刘小然,为了他竟在战场上像一个男人样的战斗,为了见他不顾自己生死的强撑着……
可是呢,原来他竟是对刘小然的境况毫不知情啊!
在确定了景戈说的是刘小然已死,王安义砰然倒地,不省人事!景戈不相信他是因悲伤过度才昏迷的,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