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景戈提出此建议时曾遭到王坚的反对,他不认为那些人会愿意接受外来的民众。但景戈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王坚瞧着眼下也别无他法,只得答应一试,却没曾想告示一出响应倒也积极。
景戈知道,城中大户多是不情愿的,却又不敢公然与官府作对,一面又担心自家的声誉,无奈之下只得应下。其实,对于那些大户而言,收留十来个流民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只是本能的不信任外地人罢了。
总之,对于安置流民之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除夕之夜就在这样平静而又异常的气氛中度过。
正值正月,春节的喜气还未褪尽,景戈便听闻王坚派兵将晋国宝追回钓鱼城杀死,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消息顿时将沉浸在节日欢乐中的百姓们拉回了现实。
安逸只是暂时的,残酷的战争即将开始。
王坚派兵将晋国宝追回杀死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守城将士表明抗战决心,也坚定了城中民众与城共存亡的决意!
开庆元年(蒙哥汗九年,1259年)二月二日,寅时未过景戈就醒了,一夜昏昏沉沉。她记得蒙哥会在今日率军从鸡爪滩渡过渠江,进至石子山扎营。这些景戈都告诉过王坚,只是不知王坚会有何对策,即使是知道这场战役的最终结局,她却仍是免不了担心。
二月三日,听闻蒙哥亲自率军与钓鱼城城下守军激战,景戈越想越不放心,王坚答应过她不会让刘小然上战场的,可这都打起来了怎么也不见刘小然有空回来。
景戈惴惴不安的拉着冷焰的手臂,眼底满是担忧,“冷,我不能让小然上战场,我要去军营!”
“我陪你!”冷焰温柔的说,脸上洋溢着令人舒心而安稳的笑容,他总会默默地守护在景戈身旁,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立马站出来。
“谢谢!”看着冷焰,景戈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就没有任何的顾虑,他总是能给予她强大的安全感,只要身边有他,无论身处何地,她都能安然的睡去。
行至军营大门,意料之中的被拦了下来,景戈耐着性子等刘小然出来,不料先前进去通报的守卫又一个人出来了,刘小然并不在军营说是跟随王安义出城迎敌去了。
景戈顿时心跳漏了一拍,强撑着问了一句王坚是否在营里,守卫回答说在,下一秒景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进了军营,几名守卫皆未来得及反应。冷焰也没想到景戈反应会这么大,想随着跟进去却被拦了下来,他只得耐心的在外等候。
“王坚,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给我滚出来!”景戈一路狂奔,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军营,闻者无不惊得一身冷汗,敢对知州王坚王大人直呼其名且火气如此之大者,恐怕在这钓鱼城内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人来。
帐内正琢磨着蒙军下一步动态的王坚也被景戈这声怒吼吓了一大跳,惊讶着她是怎么闯进来的,“丫头丫头,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分析分析这蒙军……”
“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不让刘小然上战场的,她现在出城迎敌去了,你怎么跟我交代,啊?”没容王坚把话说完,景戈一腔怒火就这么冲他发泄了出来。
经景戈这么一吼,王坚才明白她为什么会怒气冲天的闯进来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刘小然跟着出城迎敌去了,他一忙早就把先前景戈和他说的事给抛之脑后去了。
王坚自知理亏,只得腆着笑脸连声道歉,不料景戈却并不吃他这一套。临走之前,景戈拍着他办公的书案再三强调说,等刘小然平安回来让王坚立马罢了她的职,让她乖乖的回家呆着。
景戈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是有些极端了,说不定刘小然还会很生气的跟自己闹。但是,她是真的很担心刘小然,害怕她会出什么事。
出了军营,冷焰还在原地等着她,景戈猛地跑近紧紧的抱住了他,一股委屈感突如其来。冷焰伸出手回抱,下一秒已将她横空抱起了,一步一脚印的踏上回家的路。
“不累吗?”景戈问冷焰。
“怎么会不累,整个世界都被我抱在怀里了。”他回答。
整个世界都抱在怀里了,怎么会不累?这句话,景戈记得王安节也这么说过。
瞬间,泪水迷了她脑中一晃而过的身影,迷糊了这个本就不属于她的世界。真实的,唯有抱着他的,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体温。
夜已深,城中百姓却是睡得极不安稳,直至夜半三更时分,打更的更夫穿过大街小巷时吆喝着城下蒙军已被击退,迷糊中的人们闻之方才踏实的睡了。
景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无法入睡,耳边传来冷焰均匀的呼吸声。其实冷焰并未睡去,身为杀手的他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身边一有风吹草动便能察觉,更何况景戈的不安是如此的明显。
“蒙军已经被击退,小然会没事的。乖,快睡吧!”他侧起身将景戈搂进怀里,在她背上轻缓而有节奏的拍打着,直至她眼皮越来越重,再也撑不住的沉沉睡去。
“砰……砰……砰……”景戈刚睡下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冷焰怀里的景戈被这声音吵到了不安的动弹了一下,察觉到景戈动作的他微皱起眉,知道这定是刘小然回来了。
小心翼翼的将景戈平放在床上方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冷焰小心的打开院门,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刘小然,面色铁青。
“景戈呢?”看着前来开门的冷焰衣衫单薄,刘小然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出声询问,面无表情。
“刚睡着。提心吊胆一整天了,直到先前听到消息说蒙军被击退她才松了一口气。”
刘小然听了冷焰的话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许,却仍是忍不住的又开口,“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阻止我上战场啊!”
思及此,刘小然的情绪就又忍不住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随着情绪拔高了。
“你快小声些!”冷焰连忙阻止,生怕刘小然会一不小心就把景戈给吵醒了。“你就不能估计一点儿景戈吗?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越来越少回家开始,景戈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总是梦见你战死在沙场。”他又说。
刘小然并不知道景戈担心自己到了这种地步,但她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陪在王安义身边的,对她而言,或许爱情的份量来得更为重要一些。
“不过只是梦而已。”她丝毫不在意的说。
冷焰极少见刘小然态度如此坚决,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去劝解,顿时深觉无力,“她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但是她不能为了让她自己放心就这么自私的限制起我的自由来啊!”
冷焰压制着心里突然窜起的火气,冷声反驳,“你说景戈自私?到底是谁自私了,啊?你会不会死不关我们的事,你走!”
“走就走,谁稀罕回来!”刘小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面若冰霜的冷焰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