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竹垂眉道:“你才编故事,我都说得那么白了,你还不承认,走,我们一起去老夫人那。”说着便去拉药药的手,药药忙后退了几步摇首道:“不,我不能去。”
萃竹讽笑道:“心虚了吧,真想不到你是这种心狠手辣毒蝎心肠的女人,亏老夫人待你百般的好,你却做出这种令所有人都不齿的事!”
心狠手辣?毒蝎心肠?这八个字如八柄利刃,字字穿心刺耳,疼得耳心嗡嗡作响。
再禁受不住了,药药哭道:“我没有心虚,我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毒蝎心肠的女人,不是……”
“你不是心虚是什么?如果不是心虚,那么你为何把我当成那脏东西,还唬得要死要活的;如果不是心虚,那么你为何要来抢包袱夺赃物;如果不是心虚,那么你为何不敢和我去见老夫人,还怕得连连后退。你明明就是做贼心虚!”语气咄咄逼人,看似乎说得合情合理,然却实非如此。
药药她是心虚,但绝非做贼心虚!小时候她特别喜欢听鬼故事,常常死皮赖脸地缠着爷爷给她讲鬼故事,每每都听得毛骨悚然怕得睡不着觉,但却又爱听,听得多了就更是害怕了,所以在这种静悄悄的雾晨才会把萃竹当成了鬼,也才会被吓得六神无主。至于那包袱,装的不过是些衣服和药物还有她的百宝箱,哪是什么赃物,况她也没有要抢去夺的,她只是想看看萃竹有没有受伤而已。还有老太太那,不是她不敢去,而是不能去,见了老太太她就走不了了,老太太一定会说什么都不让她走的,而且她见了老太太后可能就舍不得走了。她心虚是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老太太定会责怪于她,她心虚亦是因为她辜负了老太太期盼,老太太定会不高兴的。
“我是心虚,但那是……那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药药嚅嗫着,不知该如何向萃竹解释,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在萃竹耳里听来更是显得欲盖弥彰。
“那是……那是……那是什么,是做贼心虚!”萃竹嗤之以鼻道:“什么叫什么都没做,我瞧你正做得不亦乐乎呢,都差点得逞了,走,我们去见老夫人,待我向老夫人道明白了,到时由得你天花乱坠地狡辩抵赖去咧。”说着便去抓药药的手,药药也由她抓着,不躲亦不闪。
好像事情被扭曲得面目全非了,若是不相信毒不是她投的也就罢了,怎的说是为了夺大少奶奶的位置,为了龙家的财产而不择手段,什么叫不择手段?想到这,药药蓦地心中惊痛,难道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了吗?连奶奶和花香姐姐都……不会的,不会的,奶奶和花香姐姐她们不会相信那些讹言的。唯有去见奶奶,去说明那些以讹传讹的话都不是真的,她没有因为什么丑事败露而逃走,她更没有偷窃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只是不愿当面惜别徒增不舍而已。好在萃竹跟她说了这些,倘不然她一走就连自己无端端背负了这么大一个无厘头的冤屈都不知道了,担负着这样一个无中生有的罪名,她实在承受不来,必须尽快和奶奶所有人说清楚道明白才行。
药药加快了步速,反客为主,拉着萃竹一径往前赶。走到一半的路程,蓦地药药又和匆匆而来的紫珠撞了个满怀,一个踉跄连带萃竹一起摔跌在地。
紫珠一面咕骂着一面站将起来,又急急向一头赶去,目光回瞥之间,依稀看清了才站起来的药药和萃竹,又折了回来,盯着药药,语气有些愤愤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要做什么呢?没长眼睛的吗?”
药药正要答她,萃竹抢先一步跨到紫珠面前,贴耳说了许久。药药知道她说的是甚,等萃竹说完便要开口解释。紫珠却笑了笑,踏步向前也附着药药的耳说了一些话。只见药药的脸色由红变灰再由灰变白,最后惨淡淡地一片。噙满泪水的双眸闪过一道绝望的光后木木然地毫无生机,像一座雕塑般忓了片刻,遂箭速向前夺了萃竹手中的包袱,调头就跑,一面跑还一面胡乱搽着眼泪。
紫珠望着药药疯一样跑开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在雾中飘渺朦胧却别有深意的笑。一头雾水的萃竹迷惑地看看远处又看向紫珠满脸都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把她给放走了?紫珠收回目光,瞅着她嫣然一笑径自如厕去了。萃竹眼珠子转了转,想不通,蓦地肚子胀痛,几乎憋不住了,也由不得她再细究,立时飞一般追随紫珠而去。都怪那妖女,害得她把小解都给忘了。
药药一路飞奔一路泪洒,也不等守门的开大门,径自就撞了上去,撞疼了也没理会只是本能地退了两步,木然伫一旁兀自泪流不止,可把守门的吓坏了。
守门的认出是药药,走步向前道:“药药姑娘,你没事儿吧,这么早你这是要出去吗?”见药药不答,守门的有些讪讪,陪笑道:“药药姑娘,没有老夫人的允许,我们不敢让你出去哩。”
药药除了眼睛会流泪外,整张脸都呆呆然如幽灵。至于守门的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定定地盯了大门片刻,“吱呀……”一声响处,一条人影夺门而出,俄而消失于晨霭中。
守门的,随后跟了出去,踮起脚,四下里眺了眺,没看到药药朝哪个方向去了。这个药药姑娘好生奇怪,大早起来不说,还拿着包袱泪流满面失魂落魄地跑来撞门,撞了门也还不说,竟神情呆木不知疼痛,哼都不哼嚷亦不嚷一声,活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想到僵尸,守门的不禁自个儿打了个寒颤。抬头往东方望了望,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全亮了,现在老太太还未醒来,等天全亮了,老太太他们都醒了再去禀告才是。守门的这样想着,转身进门,重新关上大门,侧到门梁边立着。
药药从龙宅出来就没有停止过奔跑,扑面而来的风怎么也吹不干脸上的泪痕,不知是有雾的缘故还是泪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好久,终于感到有些累了,药药缓下了脚步,这时天已经大亮。药药魂不附体丢神失魄地穿行在街道上,像一条随波逐流的垂死的鱼。
这个时候,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从她身旁经过的人都不免向她投望一眼。渐渐地,街道上喧闹了起来,空气中四处飘香,药药本能地摸摸肚子,神情依旧木怔,但目光却投向了对面那边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包子,而脚步也随着拖挪了过去。
一辆马车从街道的东南方向驶了过来,虽不疾却也不缓。驾车的马夫提鞭拍打的声音倒不响,但他的呼喝声却是异常洪亮,远远地便朝药药叫道:“姑娘,快让开。”耳如聋不闻,药药小碎步挪移着,步伐徐冉。
马车快到眼前时,药药竟在路中央停住了,马夫不得不了勒马悬崖,对药药高声斥叱:“姑娘,你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不要命了吗?”药药没做声,只是拿眼定定瞅着马夫。
马夫被她瞅得不甚自在,待又要开口斥喝,只听得马车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打发她走就行了,不得对姑娘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