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月看的心酸,以前的星儿哪里是这样的,家里人宠着他,恨不得走路都让人背着,可如今,他却用自己小小的胳膊,艰难的支撑着自己。他是否也知道了自己的娘亲已经不在这里了,以后,能让他放肆依靠的人已经少了一个,还是最亲的那个。
但她没有帮他。浅月知道这是让他学会独立和成长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有些残忍,可却是最好的契机,她不能做他永远的大树,他必须学会坚强。
这次的家庭聚会,按理说,最得意该是二姨娘一方了,可奇怪的是,除了浅雨一如既往的傲然外,浅阳和二姨娘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浅月看了两人一眼,心底冷笑,自从那日听到了他们话后,她就在爹爹身旁安排了人手,二姨娘准备的东西爹爹从没有碰过,他们如何能不着急。
今日,一家人的聚会,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或许,会有一场好戏在等着她;同样的,她也有一场好戏在等着他们!
浅月收回目光,看星儿一直和一只香菇作对,怎么也夹不起来,皱着小眉头,小手用力到关节都发白了。她无奈的笑了笑,伸出筷子夹了一箸送到他的碗里。星儿收回手,看了眼碗里的香菇,又看了看浅月,小脸皱着,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吃。
浅月抚了抚他的头顶,温声到:“不急,慢慢来,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
星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拿起筷子又和碗里的香菇奋斗了起来。浅月移开目光看向旁边的雪儿,她木着脸,低着头,一粒一粒的吃着自己面前的米饭,对面前的菜不看一眼。浅月看着她削瘦的小脸,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她夹起一箸青菜,放进她的碗里,雪儿缓缓抬头看向她,眼里空洞木然,没有了她熟悉的稚嫩娇羞神采,浅月心下震动,面上却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雪儿乖,多吃些青菜对身体好。”
听见她的话,那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变化,眼眶周围渐渐泛红,眼底浮现一抹泪意。雪儿突然低下头,将所有的情绪掩埋在纤长的眼睫下,听话的夹起浅月夹给她的青菜吃了起来。
正坐在雪儿对面的浅雨冷眼看着这一幕,稚嫩的眼里闪过怪异的情绪,却谁也没有看见。
吃过饭,一家人移到大厅叙话,相比前几次的温馨热闹,这次的聚会显得清冷很多。
浅阳刚坐下,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下,他转过头,看见姨娘正看温柔的看着自己,那表情一如既往的慈爱,可那眼里却透着焦灼和警告,和冷意。浅阳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看向坐在上首正偏头和夫人低声说话的人,那个自己称为爹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爹是‘偏心’的,偏心那个一无是处的姐姐。他转回目光,看向坐在他对面他称为姐姐的人,他冷眼看着,脸上的戾气和不敢越来越重。他不明白,她生来只是个赔钱货,总有一天会成为别人家的人,小时候她软弱可期,虽然自从那次她的腿摔断后似乎有了些变化,可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凭什么?她只不过是个残废,一个无用的女人,她不能为侯府传宗接代,不能将侯府发扬光大,却还要分走侯府几乎大半的家产,分走爹爹大半的注意和疼爱,她有个小伤小痛,爹都会紧张半日。
可他呢?他得到了什么?他可是侯府的长子啊?将来不仅要为侯府传承香火,还要将侯府发扬光大,侯府的一切都要靠他。可爹怎么对他的?家产没有,疼爱没有,更因为他的娘亲是个姨娘,所以即使他是侯府长子,将来的侯府世子,却只能是个庶子,是个在外面谁都可以冷嘲热讽的对象!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谁家不是对儿子像宝贝一样对待,凭什么他就要当一根草!
浅月察觉到对面冷厉的目光,她突然抬头,看向浅阳还来不及收回的忌恨目光,他双眼发红,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那暴突的眼珠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浅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毫无感情,既不冰冷,也没有警告,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陌生和淡漠,然后就收回了目光,可就是这样的目光,却让浅阳心里登时突跳。
眼前的这个女人再也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残废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一日她的奴才将那一叠资料送到姨娘手里时,那冷漠不屑的目光。他不知道她有什么手段可以将那么久以前的事调查的那么清楚,可那个时候他明明感受到了威胁和恐惧。
衣袖又被扯了下。姨娘的目光已然有些冰冷。他再看了眼对面看不出表情的浅月,早已下了的决心更加坚决。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半个月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了,那个时候,他将一无所有。
面对姨娘的目光,他悄然点头,然后他似乎听见了姨娘松了口气的声音,可他心里仍然有些怕,可如今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小丫鬟将一个茶托放在了侯爷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恭敬退了下去。侯爷此时正在和夫人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对面有人看了他一眼,他转头,却发现浅月正和小星儿低声说话,并没有看自己,他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其他人,除了姨娘,没人看他。原来是他多心了,他放下心。
走到桌子面前,他拿起那青花瓷衬着白瓷的茶杯,杯里的茶温热,热度刚刚好,可他却觉得他碰上的那一瞬间有些烫手。
他将茶杯递到侯爷面前,脸上露出儒慕的笑意,“爹,这几日看您似乎有些累,您要注意身体。阳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愿您身体康健,事实如意。”
“阳儿。”浅毖榕叹息的叫了声。看着面前已然和他差不多高的儿子,心里滋味百出。
浅阳是他第一个儿子,是他的长子,他对他是有期望的。小时候阳儿很粘他,也很调皮,总是蹦上蹦下的,那时他虽然爱玩些,却很听他的话,很认真的完成他布置给他的任务。那时他就想,侯府在他手里总算不会凋敝了。
可事与愿违,不过几年,月儿爬山摔断了腿,他花在月儿身上的精力多了些,对阳儿的照顾少了些,他不记得具体的时间,只记得就在这几年,阳儿变了,他变得脾气暴戾,性格多变,对他的话阳奉阴违,对下人心狠手辣,又在外面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花天酒地,胡乱作为。他原本也意识到了阳儿的改变,可那个时候他正忙着到处为月儿找大夫,医治她的腿伤,实在抽不出时间,只好将有些话交代给了带姨娘,希望她能在一旁管教管教。
可他却不知道,正是他的这一决定,将浅阳推上了更高的悬崖。
不管浅阳做了多少让他失望的事,不管他多么的坏,他总是他的儿子,骨肉亲情这天地间最紧密的联系,父子情亲是天性,今日浅阳主动向他示好,说不高兴是假的,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些惭愧,这几年,他到底是在阳儿的身上少花了很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