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犁头的孙女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照片上这个女人脸上的胎记倒是和金华很像。”
“是吗?”欧宁吃了一惊。
“金华右边脸上鬓角处也有一块这样的胎记,对,是右边。”老犁头的孙女皱着眉想了想,点着头说,像是给欧宁下保证似的。
欧宁呆住了,他想了一下,明白了。
“你说她是刚才那个叫秀眉的女人的女儿?”
“是的,那时候,我们上初二,金华可聪明了,就是没人管她,她爸那时候还在监狱里关着,后来她爸出来了,没多久,她就离家出走了,后来听说她捎信给她爸,说外面能挣大钱,她爸也就走了,找她去了,一直都没回来过。”
“谢谢你,她家住哪儿?”欧宁有些激动了。
“拐过房头,顺着那条斜小路,绕过电磨坊就是了。”老犁头的孙女很热情,她看着欧宁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就像两颗星星。
欧宁正要转身去找秀眉家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扭过头,笑着对老犁头说:“谢谢你了大爷。刚才我走过来的时候,那个大叔给你指点我,说些什么呀?”
“没啥,二虎就是给俺说你像一个人,可俺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他就指给俺看。”
“他说我像谁?”欧宁转过身来。
“像从前来俺们这儿的一个干部。”老犁头敲敲烟袋子,烟灰从烟袋孔里扑簌簌的飘下,碎了一地,“好多年前的了。”
“叫什么名字?”
“忘了啥名儿了,俺们就叫他穆干部。”
“穆干部?”欧宁怔了一下。
“穆-伟-明?”
他一字一字的说出了这个名字,心里有些莫名的期待,又有些奇怪的不安。他的心通通的跳着,希望是,又害怕猜中。
“好像是这个名儿。”老犁头咂着嘴想了想。
“他在你们这儿呆过?”
“当年他来到俺们这儿,他是文化人儿,俺们都叫他穆干部。别说,俺这会儿真觉着你和他像呢。”
“他是我爸爸。”欧宁平静地说。
“怪道呢。刚才你说你姓欧,二虎还说认错了呢。”
“你们都还记得我爸爸?”欧宁惊讶了。
“记得,你爸爸有文化,还教过二虎家的三儿认过字儿呢。二虎是当时的村长。”
“对了,你不是要打听金华的事儿吗?她是秀眉家的大闺女,你今天算是找对人儿了,当年你爸爸在俺们这儿,就是住在秀眉他们家的。”
欧宁更吃惊了。
“不过那时候,秀眉还和她公公婆婆住在一个院子里呢。”
三月敲敲门,进到了王副校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一进门,一盆一米多高的茂盛的香棒迎面树立,几片硕大的绿色的叶子晃人的眼,透着生命的色彩。
王副校长坐在办公椅上,看到三月进来,十分热情。招呼着三月坐下。
三月坐在沙发上,不知道王副校长找她有什么事,她心里像十五字吊桶——七上八下,不会是自己工作中出了什么纰漏吧?
可是王副校长的笑容真的很热情,三月记得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这样的笑容,究竟怎么回事?
嘬了一口热茶,王副校长开始了正题,依然是面带笑容。
“梁老师,自从来到我们学校后,我就对你们几个进行了长期的观察,并且询问了办公室的同事们,她们都反映你在工作中兢兢业业,认真负责,对学生也是关心有加,我们学校就是需要你这样的老师呀。
“梁老师,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跟你通知一下,你也知道,职称评审的事情一向是一个敏感的问题,这关系到老师们的切身利益,咱们学校人多指标有限,很多优秀的老师现在还没有评上应有的职称,很可惜,你工作的年限符合晋升小高的职称,在工作中也是有许多成绩的,所以,你的职称评定昨天下来了,已经通过评审了。这是你前段时间交过来的业绩证书,可以拿回去了。“
说着,王副校长把一个透明的档案袋放在了桌头,三月赶紧站起来,拿了过来。
“当然,你这个职称并没有侵占到学校的指标,当然咱们学校今年也没有指标,可是还是不要宣扬出去的好,以免影响大家的情绪。好吗?”
王副校长以前是教语文的,说起话来感情充沛,抑扬顿挫拿捏得恰到好处。她的声音很温和,天气很热,但她的话像吹出来的微凉的风一样,让人感到一阵清爽,
可是三月却听到一阵闷雷在头上滚来滚去。
“王校长,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申请高级的评审,而且我前面还有好多人呢。”三月疑惑的说,她没有被意外降临的大馅饼砸晕,还是保持了高度的清醒,不错,前段时间王副校长是让她把一些业绩证书交上去,但并没有说清楚是干什么用的。
“知道你前面有很多人,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的职称没有侵占到学校的指标,而且这样重要的事情上边怎么弄错?你清楚就行了,不要宣扬就是。免得其他同事有负面情绪。”
三月想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王副校长的电话响了。三月只好怀着满怀的疑惑告辞出来。
欧宁和小高从西河村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他们在门外叫了两声,没有人答应,推开有些破败低矮的大门走进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块被黄土压着,偶尔露出脑袋,一只毛色干涩枯黄的土狗卧在墙根晒着太阳,见到生人进来,眯着的眼睁开了,朝欧宁他们汪汪的叫着,由于有绳子拴着,它转了两个圈,就又卧了下去,大概是觉得无可奈何吧。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间三间头的正房,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破败的墙壁和房顶上瓦片间晃动的狗尾巴草显露出岁月的痕迹。墙边竖着锄头和铁锹等农家常见的工具,靠着东边窗户边垒着一个灶台,泥糊的灶火口是一片常年烟熏后留下的黑色印记。一个小小的煤球炉子放在灶台的旁边,里面没有火,看样子并不常用。
听到动静,秀眉从屋子里出来了,两只手上沾满了白色的面粉。
欧宁和秀眉的谈话并不顺利。
他把照片递给秀眉说明来意的时候,秀眉只看了一眼,就说自己不认识。她对欧宁的到来很不欢迎,要不是看在欧宁和三月认识的份上,她一定会把他们赶出来的。
秀眉只说自己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问起她的男人和女儿,她很冷漠,说这些年他们都没回来过,头两三年还听到些传闻,后来就没消息了,这些年她也习惯没有他们了。她简单告诉了他他们父女俩离开时的情景。当时她的大女儿金华上初二,可是金华不学好,跟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到了一起,逃学打架,谁拿她也没有办法,学校规劝无效后就开除了她。金华干脆去社会上混去了,后来就离家出走,据说是跟了一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到南方挣大钱去了,她走后没多久,她爷爷病故,她爸爸也被释放了,她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给家里来了一封信,让她爸爸去找她,一块儿挣大钱。
“信呢?还有吗?”欧宁听说有信,就想看看。
“当时她爸爸走的时候把信拿走了,说要按上面的地址去找,不拿着害怕忘了。”秀眉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