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多少年了?”
“差不多二十多年了。”秀美想了想说。
“从来没回来过吗?”
“没有。”
“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吗?”
“没有。”依然是一声冷淡的回答。
欧宁看从秀眉的嘴里打听不出什么,就转了话题。
他向秀眉问起了自己的父亲。
当他说出穆伟明是他的父亲时,秀眉抬起了头,一动不动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低下头不语。
欧宁看到,秀眉抬起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光亮,一种欲言又止。
可是接下来秀美的话让欧宁很泄气。
秀眉只说当时穆伟明作为接受劳动改造的知识分子来到他们村,被安排到她家住下,住在老院子的东厢房里,跟她公公婆婆一起吃饭,一起下地干活。后来有一天,忽然来了几个人,大队干部也陪着来了,说是南方哪个省城来的,接走了穆伟明,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我父亲前段时间来过吗?”欧宁问。
秀眉怔了一下,右手使劲捏了捏衣角,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欧宁的眼睛。
“不知道,就是来了俺也不会见到。他是大干部,怎么会见俺这种平头百姓?”秀眉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他是大干部?”欧宁追问。
“哦,俺看那天来的人都是干部,说是给他评什么反的,肯定就是让他回去当干部的。”
说着,秀眉右手按了按右腹部,弯了一下腰。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欧宁问。
“没什么,很久以前就有的毛病了。”
“你脸色这么黄,应该去看看。”欧宁关切地说。
“庄稼人,没那么娇惯。”
“二十多年了,那天的情景你记得还挺清楚的。”欧宁盯着秀美的脸,她虽然饱受风吹日晒,但白皙的底色并没有退去。
秀眉没有接欧宁的话。
看问不出什么,欧宁和小高只好告辞。
走到来时的那条石板小路时,忽然听到前面有人依依呀呀的乱喊。
欧宁和小高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个满嘴流着涎水的男人从前面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脸上露着傻笑,一只手拿着一块干馒头,趿拉着两只破烂的鞋子,嘴里嚼着馒头碎屑,还发出奇奇怪怪的叫声。
白少熙这几天下班都很早,每天都早早的回来做好饭等着三月,他对厨房似乎很感兴趣,从不厌烦。他喜欢做好饭等着她,做好饭时,他放着音乐,拉开临街的窗户,他会看到她朝小区走来,她走路一向目不斜视,那些沿街的声音似乎根本影响不了她。他躲在门后,在她迈进第一只脚的时候,突然给她冒出一支花或者扮成小丑的样子,看到她被吓一跳,他就会哈哈大笑。
今天他也是站在临街的窗前看着她,她从马路的拐角处走来,一路上走得无精打采。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他想大概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让她还在害怕,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他赶快走到楼下去接她。
三月最近对白少熙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在固定的时间里想看到他,这成了一种定式的思维,就像现在,她走到小区里的时候,心里就渴望着能看到他,如果哪天回到家里没有见到白少熙,她就会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吃饭都不香,她对自己的这种感觉感到有些害怕,但又有一丝丝的喜悦。
白少熙满心欢喜的迎了上来,把手搭在三月的肩上,三月左右看了看,院子里有几个人,保安路过她们身边时,朝他们笑了笑,那笑容显得意味深长,三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晃肩膀,白少熙的手滑了下来,可旋即又搭了上来。如此三四回,三月只好作罢。白少熙歪着头看着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几颗白白的牙齿闪着光泽,仿佛在跟着一起庆祝。
吃饭时,三月把今天在学校的事情告诉了白少熙,让他帮自己分析分析是怎么回事。白少熙也觉得奇怪,觉得会不会是搞错了?
“没有,我问了王校长,她说这么重要的事绝不会搞错的。”
“应该不会的,那你有没有问指标是从哪里下来的?”
“她说是市里面过来的指标,但究竟是谁弄过来的,她也不知道。”
白少熙盯着三月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的三月一头雾水。
“梁三月,不会是有什么暗恋你的人给你弄的吧?”
原来这家伙是往这儿想。
“胡说什么呢?我可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难道是有人在做好事?学雷锋不留名?这雷锋的本事也太大了。”
“天方夜谭。”三月咽了一口汤。
“不管怎样,这是一件好事,而且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白少熙倒是很放心。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是有,这馅饼来得也太怪了。我总是不放心。而且这两天我右眼皮老是跳,人家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会有什么事吧?”
“人家是谁?你把他拉过来让我瞧瞧。”
“不跟你胡搅蛮缠了。”三月
“别想那么多了,名单已经下来了,就算是弄错了,也不是你造成的,别想那么多了。”白少熙给三月夹了一块红烧肉。低头吃饭。
傍晚,欧宁和米兰并肩走在玉河边。
自从上次在卧室门外听到爸爸妈妈说的关于欧宁父亲的事情之后,米兰几次见到欧宁都想问问他,看他知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可是每次看到欧宁又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问起,她观察了欧宁几次,从各种迹象上看,欧宁对这件事还不清楚,想想也是,这么隐秘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穆叔叔怎么会告诉欧宁呢?而且他们父子的关系一向不是太融洽,想到这些,她就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要不要告诉欧宁,让她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她想,穆叔叔既然并没有告诉过欧宁,其中必定也有什么隐情,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清楚,贸然把事情告诉欧宁,只能把事情做坏,而且,欧宁知道了,肯定和穆叔叔的关系更为疏远,这么多年来,欧宁和他爸爸关系本来就很淡漠,这件事情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所以还是不说的好。不过米兰还是很好奇,那个女人究竟是谁?这么多年来穆叔叔一直和她有联系,足见穆叔叔其实也是个有情之人,可是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如果真如爸爸说的那样,那个女人要是死了,那个孩子怎么办?恐怕纸包不住火,迟早要露陷儿的,真不知道欧宁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办。
人要是心里藏有秘密而且还要在当事人面前隐藏秘密,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这个人真的很有演技。
米兰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不过她的演技不是太好。
走了一段,两个人坐在河边的休闲椅上,凉爽的风从水面上吹过来,米兰长长的发丝飘到了欧宁的脸上,痒痒的。
身后不远处的公路上人来人往,汽车鸣着笛声,一派热闹的城市景象。
“欧宁,听说你爸爸要来了?”
“谁说的?”
“我听我爸说的。”
“他来这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跟我爸我妈商讨咱俩的事呗。”米兰有些脸红。
欧宁低头不语。
“米兰,咱俩的事能不能缓一缓?”欧宁想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
“为什么?你不想和我结婚?”米兰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