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宁想得有些头疼,他决定再去趟西河村。
白少熙等三月情绪平静下来的时候,才把她从怀里慢慢放开,她的脸上还挂着泪花,眼神里还有恐惧,他心疼的看着她,把她脸上的泪滴轻轻擦掉,当他的手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她才有些回过神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呀?”她抽泣着说。
“我有第六感呀,我觉得你需要我了,所以我就出现了。”他笑着说,轻轻抚着三月的头,“别怕了,我在这儿。”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像在哄一个孩子。
“我提前回来的,太晚了,不想惊动你,谁想正巧碰着这件事,哎,你说我这算不算见义勇为呀?是不是应该对我有点奖励?”他眨着眼睛调皮地说。
“做了举手之劳的事就要报酬,真实的。”三月毫不留情的打断了白少熙的想法。
白少熙只好放弃。
“那个女人认识你吗?”
三月摇摇头。
“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三月皱了皱眉,意识回到了刚才。
刚才她正在沙发上睡着,忽然感到一阵心悸,猛地睁开了眼睛,那个长发女人坐在她身边,瞪着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蹭到了她的脸。借着微弱的壁灯光,她看到一张昏黄干枯的脸,就像被抽干了水分的叶子。她的手伸过来,按在她的肩膀上,嘴微微张着,似乎在对她说话,她好像听到她在叫她的名字,也许是幻觉吧,因为她根本不认识她。于是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那个女人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更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她猛地抬起头,长长的头发向后聚拢,露出了左边鬓角处的一块食指指甲般大小的深色的胎记。然后她就迅速的逃走了。
“你是说那个女人在叫你?”白少熙很惊讶。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大概是幻觉吧。我根本不认识她。从来就没见过她。”三月也觉得很奇怪。
“应该不是劫色,是劫财吧?”白少熙像一个侦探一样推测,他走到门边,刚刚那个女人是从门那里逃跑的,难道自己进来时没有关好门?或者她撬门进来的?
门上没有撬过的痕迹。
他在抽屉里翻了翻,没有钱财丢失。
那这个女人来干什么?她是怎么进来的?
“睡吧。不会再有事了。明天我去给门卫反映一下。”白少熙安慰三月,抚了抚她额上凌乱的头发。
欧宁和小高再次来到西河村,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山村,一条笔直的沥青公路从村边经过,通向更远处的深山,那里是有名的青龙泉旅游区,由于近些年政府实行了环保政策,山上植被密集,环境清幽,小山村每天都是在鸡鸣狗叫中醒来。山里人种着一些薄田,鸡鸭都是自家养的,吃的是自己种的菜和粮,如今村里的工厂效益不好,村里人就在闲暇时到外面的工厂里打些零工,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欧宁在村口遇见了前任村主任梁二虎。
这些年梁二虎离开村子,到外面承包工程,倒是发了,在山下城里买了房子,很少回村了,这年头,抓经济是第一要务,前天梁二虎回村,是他娘不行了,在下面的火葬场烧了骨灰,但山里的规矩,即使烧了骨灰,仍要埋到土里,所谓落叶归根,他总是要让他娘和他爹合葬在一起的。不过这都是悄悄进行的,殡葬改革这几年抓得紧,所以回家埋不敢大张旗鼓,只在烧化后的半下午找了本村的几个近支叔伯兄弟帮忙,在他爹的坟边打了墓,下了葬。
欧宁他们先去了村大队,没有人。农村的干部,村里没什么事儿,就去忙自己家的活计了。欧宁在村子里转了转,没遇见什么人。
就在欧宁他们沿着大队门前的崎岖不平的土路往下走的时候,转过一片杨树林时,看见了一个人影。
这是欧宁和小高这半天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他们赶紧追上去。
这是个女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看到欧宁拦住她的路,就站住了。
“你这个娃,有什么事?”女人问。
是三月的妈妈,欧宁想起来了,那天在马路边见过她一次。
“阿姨,您是三月的妈妈吧?”欧宁笑着打招呼。
“俺不认识你。”秀眉的声音很冷。
“咱们见过的。您忘了?”欧宁赶紧解释。
秀眉这才认真的看着欧宁。
他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白净的脸皮,明亮的眼睛,他的眼睛好亮啊,闪着青春的光泽,一层密密的细汗从额头的发间渗出,鼻子尖上也是细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一样的眼角向上挑着,右眼下也有一颗米粒一样的黑痣,笑着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细长的肉坑。多么相似啊!不同的是这双眼睛是活泼的,有朝气的,而那双眼睛却有些浑浊,透着沧桑。
“你认识我家月儿的,是吗?”秀眉轻声问。
“是的。”欧宁很高兴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了。
“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对了,你是警察。”
欧宁点点头:“我本来是想到你们大队找村长了解点事儿,没人,正巧就碰见您了。”
“有什么事吗?”秀眉的声音很温柔,像温暖的阳光。
“阿姨,前段时间咱们这山沟里翻了一辆车,您听说了吧?这个人您认识吗?见过没有?“欧宁掏出照片递给秀眉。
秀眉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说:“俺不认识,也没见过。怎么,你是来调查的?”
“是的,我是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听说这个逃跑的女犯人是这一带的。”欧宁不死心。
“反正俺不认识。”秀眉说着,就要走。
“阿姨!”欧宁想拦住她。
“你这孩子,俺还有好多活儿呢。”说着,秀眉绕过欧宁,把背篓往肩上耸了一下,走了。
“这个女人真怪。“小高嘟囔了一句。
“跟上去。”欧宁和小高不肯罢休,在后面跟着。
饶过几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看见了几座零星的民房。二虎正坐在树下的石头墩子上和老犁头闲聊,秀眉跟他俩打了声招呼,就绕过房头,拐过两个弯弯曲曲的胡同,不见了。欧宁和小高在后面走过来。二虎看见欧宁从对面走来,恍惚觉得有些面善。拉着老犁头看,老犁头眼花了,看不清,二虎就指着欧宁对老犁头说着什么。
“大叔,村支书梁海涛家在哪儿住?”欧宁上前打招呼。
走到跟前了,二虎才看清自己看错了。
“往东头走,绕过前面那片树林儿,头家就是他家。”二虎说的很清楚。
“你找他干啥?他一早就出村儿了。”二虎加了一句。
“出村儿了?”欧宁有些失望。
“你是哪儿人?不是俺们这儿的吧?”
欧宁看了看二虎,二虎已经五十六了,头发已经纷纷退休,他头上生了几个疖子,剩下为数不多的头发也是有一块没一块的,跟狗啃的一样。老犁头已经六十八了,头发掉得光光的,就剩下一颗闪亮的脑壳。白胡子硬扎扎的一根根扎煞着,显得老当益壮般的杀气腾腾。他是去年从他城里的儿子那里回来的,人老了,就特别想家,总觉得城市里没有根儿。
“我从山下来,我叫欧宁,想到你们大队找村长了解点儿事儿。”欧宁回答。
“大叔,你们是本村的吧?”欧宁脑子一转,坐在一块石头墩子上,递过两根香烟。
二虎接了一根,老犁头摆摆手,说:“我吸不惯这个。”
“你们认识这两个人吗?”欧宁拿出两张张照片。
二虎接过去,看了半天,摇摇头递给老犁头。
老犁头眼睛花了,举着照片抻出去老远,眯着那双昏黄的老眼,也摇摇头。
“大爷,您今年多大了?”欧宁收起照片,和老犁头拉家常。
“六十八,快七十的人了。”老犁头从喉咙里发出两声粗重的咳声,带着痰响。
聊了半天,二虎和老犁头给欧宁他们介绍了许多村里的事情,但是没有有关嫌犯的。
“二虎!”二虎的媳妇玉珍从小路的头前走过来叫他。
“咋了?”二虎应声喊道。
“东西都收拾好了。”玉珍人闪到了眼前。她看到欧宁,楞了一下。
“那七叔,俺走了,您老多保重。”
二虎站起来。
“走吧。”他对玉珍说。
玉珍跟着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欧宁。
“快走吧,看啥呢?”二虎催促着玉珍。
“你看那个年轻娃子像不像?”玉珍问二虎。
“像谁?”二虎瓮声瓮气的。
“像当年教咱家三儿认字儿的穆干部?”
“是像,可人家姓欧,不姓穆。”
“哦,姓欧啊。乍一看,我还以为是穆干部呢,吓一跳。”
三月定下心来昏昏睡着时,已经早上五点多了。她睡着,白少熙却不敢睡,夜里的事情他觉得很奇怪,可是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不为财,也不可能是为色,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怎么进来的?门上没有被撬的痕迹,三月说恍惚听见那个女人叫她,是错觉,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个女人想干什么?想的头都大了,白少熙也想不出为什么,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