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站在禅房前的菩提树下,一个带着面具模样的人正在向他汇报什么,颜卿淡淡的交代了两句,面具人飞身而走。
卫庄和叶千染方才走近,颜卿欠了欠身,“叶小姐。”
叶千染看着他,“我能单独和颜公子单独谈谈吗?。”
颜卿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卫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们进了禅房。
卫庄站在菩提树下,笑容目光淡的像水一样。
颜卿转身看着她,“叶小姐找在下所谓何事?”
叶千染突然跪下来,颜卿下意识要扶起她,却被叶千染推开,“我知道颜公子是六王爷的人,也知道颜公子来到京城是要做大事,可是千染思来想去,如果京城还有能救叶家,那就只有颜公子,只要颜公子能帮我救出叶家,无论公子有什么要求,千染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公子。”
颜卿居高临下的看她,没有再动手扶她的意思,“你说的对,要救叶家,并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对我来说,损失太大,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叶千染抬头看他,“公子究竟怎么样才肯出手相救?”
颜卿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叶千染一时间觉得这眼神,像是就要看到一场好戏的那种兴奋,他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他接下来说了一句话,虽然简单而低沉,叶千染却感觉到莫名的心惊。
他说的是,“我要你。”
叶千染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惶恐,庆幸的是他所要的正是她有的,惶恐是因为她要以出卖自己为筹码。
咬了咬嘴唇,叶千染淡淡的道,“好。”
颜卿突然就笑了,“卫先生说你们已经成亲,你这样就答应我,把他置于何地?”
“他不会怪我的!”,叶千染淡淡的说道,“他知道我为了救出叶家,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颜卿扶起她,“你既然想到我有办法救叶家,为什么就想不到,他也是有办法的,因为他总会不惜一切让我出手救人。”
叶千染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这是什么意思?”
颜卿轻轻的笑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出了条件给卫先生,答应帮他救你父亲。”
叶千染身体不稳的扶住桌子。
“你怎么不相信他呢?”
颜卿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和几乎支撑不住的身体,道:“卫庄唯一的软肋就是你,而今天,你却叫我看清了他有多么不值得,他事事以你为重,你却次次忽略他的感受。”
颜卿打开门,“你可以走了。”
马车行使在郊外的路上,山岚寂静,马蹄声响,空气中带着凌冽肃杀的味道,马车里,空气缓缓流动,两人一直无话。
卫庄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他似乎忘了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叶千染的目光却一直留在他身上。
卫庄似乎不知道她在看着他,又或者他故意忽略了她,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
卫庄突然探出头,“停车!”,让后跳了下去,对着马夫说了一句“好生护送夫人回去!”,淡漠而没有感情。
“你要去哪?”叶千染问。
卫庄甚至没有回头,“你还在乎吗?”,声音静静的飘入她的耳中,他已经越走越远。
叶千染咬了咬嘴唇,“马夫,赶车。”
肆意飞扬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卫庄转身,看着绝尘而去马车,嘴角洇出一丝冷笑。
次日黄昏,卫庄把夏南写给他的名单交给了颜卿,“我答应帮你拿到叶远道手上的人脉,我已经做到,你答应我会救出叶远道,希望你没忘。”
颜卿打开名单淡淡的看着,“我之前也告诉过你,我只能保证叶远道不会死,至于活罪,那我就不敢预测了。”
卫庄的声音更淡更冷,“这样就足够了!”转身欲离开,颜卿的声音飘在身后,“先生请留步。”
卫庄背对着他,声音清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先生为什么气,因为我证明了叶千染对你的感情不值一提?,我只是想告诉先生,她不值得你这样,卫庄应该是两年前那个潇洒不羁,放浪形骸的卫庄,而不是如今为情所困的卫庄。”
卫庄冷笑一声,“可是我并不想知道她对我有多少感情,为情所困,只是因为我心甘情愿,你生命的价值在于玩弄权术,可我不是,我生命的价值就是她,而且你之所以那么做,不是因为你想让我清醒,你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我们谁都没有那么高尚。”
暮色暗下来。
九月二十五日,朝廷的官文下发,叶远道只定了欺君之罪,谋反罪只字未提,叶家男子全部流放巴州,女子充入教司坊。
而在这之前,孟澜依已经被孟姜接回府中。
叶千染得到这个消息时,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松出来,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至少,命是保住了。
只要生命还在,生活中就还有希望,还有种种可能。
他可能真的生气了,叶千染想。
自那日他和她在林间的路上分道扬镳,她再也没见过他。
其实见到他,她也不知该说什么,选择和这个男人成亲,只是为了抓住他,为了保证他不会中途抛弃她,为了让自己有所依靠,不再感觉到惶恐和不安。
现在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他和她的关系却要从新界定。
他们是夫妻,却又不像夫妻,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他,而他也了解她为什么要嫁给他,所以他们之间一直相敬如宾。
卫庄曾经无数次的说过为她做的这一切,只想得到她,而她也无一例外的相信,现在回头想想,如果他想,其实早就可以得到她,可是一直到他们成亲,一直到现在,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她突然开始怀疑,他之前说的那些想到得到她的话是否是真的,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好人,他只是一个商人,却偏偏一直做赔本生意,他为她做过那么多事,似乎也提过很多条件,可是他却只是提了条件,却从来没有要求她做到。
她的确没有做到。
最后她和他成亲,还是因为她需要和他成亲。
他对她一直都百依百顺,都不曾真正的拒绝过她。
窗外秋风露凉,月色淡薄,叶千染对镜梳妆,纱幔飞扬,烛火闪烁,她在混沌的烛光里看见了这么长时间她和他相处的情形,她一直都不肯承认对这个男人有好感,就连对自己,她都是羞于承认极力否定,她从小所受的道德礼仪让她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他是太过于风流不羁,太不为世人所容,坊间的流言泛滥成灾。而她是一个过于正经的女子,撂不下身份来,做什么都要循于礼教,这样的她自然不敢让他留在自己心里,她一直告诉自己流云才是自己心里所许的男子,流云是温文尔雅翩翩有礼的谦谦君子,是世人眼中的道德标准,这样的人才是自己的良人,这样的人才是她书香门第才的大家闺秀该选择的夫君,祖父祖母花费十五年把她培养成世人眼中标准的大家闺秀,她该不辜负这份心情。
可是道德能束缚人行为,却束缚不了人的思想,她越是抗拒,这一丝好感就越像密集,像是排山倒海而来,她无法摆脱,每日萦绕心间。
卫庄活的那样潇洒漂亮,说走就走,想留就留,他成熟、理智,却又风流不羁,他有时是浪子,有时是君子,他虽然名声不好,可却对她那样好,这样的他,她怎么会不心动,可即使心动,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流云,更何况她是那样放不开自己,所以她选择埋藏那段隐秘的不畏人知的仰慕,她以为只要她和流云在一起,她会忘却曾经的一点心动,后来她也的确做到了,可是命运却又再次让她和他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