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染的目光流连在古琴上,眸中极尽喜爱之色,声音却十分的谦虚,“千染何德何能受先生如此大礼?。
卫庄轻轻的笑,“在下总算和小姐相识一场,小姐的生辰快到了,卫庄没什么可送的,就送把古琴聊表心意吧。”
叶千染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生辰快到了?”
卫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望向门外飘飞的大雪,神色由清明慢慢变得飘忽,“我记得十六年前,我十一岁,那年是我记忆中最冷的一个冬天,漫天的大雪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掩埋。”
他的神色极为古怪,叶千染好奇的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过去,她静静等他往下说,谁知他话锋一转,“我听说小姐的琴艺高超,不知可否为在下抚一曲?”
叶千染见他转了话题不免有点失望,但心念一转,这是人家私事,还是不要打听的好,随口接问“先生想听什么?”
他的声音仍旧飘忽,“倒也没什么想听的,小姐随便捡一首弹吧。”
那个下雪的冬日,卫庄倚着门框,看着漫天大雪,银装素裹的世界,耳边听着淙淙琴音,变得极为安静,和往日的他有点不同。
叶千染从这个角度看,他英俊的侧脸映着翩然白雪,安静站在门口,如山般的稳重,倒叫她生出一种恍惚,指尖下的音符也随着她的心思而变得恍惚起来,一曲结束,卫庄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却不容忽视,“千染,你可是分心了。”
叶千染脸上蓦地一红,赶紧拿出帕子掩饰,偷偷的看他一眼,松了一口气,暗想,幸好他没有回头,不然又要捉弄她。”
管家陪同着叶远道来到竹雪轩,卫庄和叶千染正站在长廊上看漫天大雪,天南地北,东拉西扯的聊天,叶千染惊奇的发现,不管你扯出什么样的话题,他都能和你搭上,他似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官场政治,经商之道,医道药理,天文地理,道学武宗……他都有涉猎,而且跟他说话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他总有办法逗的你哈哈大笑,而且她发现他正经的时候又很正经,正经的让人恍惚。
父亲对他是极为欣赏和尊重,以前她可能不明白,为什么卫庄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会受到父亲如此高的礼遇,今天她才彻底发现,卫庄说话就像……嗯,就像是一门学问,不是一味的讨好和奉承,而是不露声色,但说的话总叫人心里舒服,即使你明知道这是奉承话,也不会着腻烦,而且他的确有叫人欣赏的地方。
他走时,父亲还极为恋恋不舍,邀他有空多来府中转转,他含蓄的点头,客气的礼让,父亲还要她对他千恩万谢,说他有心送她生辰礼物,不为珍贵,只为这份心意,卫庄倒是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只是说,他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只和叶老爷关系走得近一些,他把千染看做妹妹,哥哥送妹妹礼物,原本就没什么可谢的,这一番话自是把叶远道说的很高兴,连眼角的皱纹里都盈满了笑意。
卫庄走后,叶千染就迫不及待的向父亲打听他的事,父亲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他是个孤儿,曾经在山东做生意,后来辗转来到京城,才算是扎下了根,父亲提到卫庄当年对他的帮助,说那时他的生意真是陷入了困境,如果不是卫庄,可能他早就毁了,就为这事,他就应当感激他一辈子。
叶千染听到这里时,不满的撇了撇嘴,因为卫庄说,那时候他帮父亲是有目的的,可父亲不知道。
无聊时,叶千染也会想起卫庄,她一直不明白坊间传闻的卫庄为什么和她现实中她见到的卫庄一点都不一样,是她太不了解他,还是传闻一开始就对他有偏见,但却一直没有结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除夕已经到了。
大雪已经落了几日,寒意越发浓重,除夕这天晚上,阖家上下围在一起守岁,哥哥和嫂嫂依旧是往日模样,不咸不淡的说些话,父母看着这一片热闹景象,脸上是笑吟吟的,千芷在众人之间来回穿梭,身上挂着的佩玉叮当,桌子上摆满了宵夜果,诸如十般糖、澄沙团、韵果、蜜姜豉、皂儿糕、蜜酥、小鲍螺酥、市糕、五色萁豆、炒槌栗、银杏等等,还有小巧的玩具头,牌儿、贴儿供大家玩乐,红烛幢幢,映着这一室的欢声笑语,满脸红光,好不热闹。
亥时左右,夜色已深,透过窗纸向外看,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管家匆匆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给大小姐的,叶千染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接过那封信,那里装着一个打着同心结的玉佩,这玉佩对于叶千染太熟悉了,她曾经把它从哥哥手中抢过来,只为用它见流云一面,但那时的玉佩并不属于她,是她强占的,在后来莲心离开后的日子,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流云会把它亲手交给她,并告诉她,他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可他却从来没提过,他的情意她可以感受的到,可是少了这个玉佩,她总是没有安全感,他也从来不说我爱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这些情话。虽然她明明知道那些都是空的虚无的,可她仍然盼望着,好像他说了这些话,她和他就会真的一辈子不分开似的。
现在看着手中的玉佩,却有种怵心之暖,暖的她想哭,她想她有这个玉佩就足够了,也许莲心在他心中是永远无法忘记的痛,但她既然爱他,就不应该计较那么多,也许一开始没有莲心的话,她并不会爱上他。
温秋眉笑盈盈的起身,绕过众人,来到窗前,看着她对着玉佩发呆,心中已猜到几分,从她手中拿过玉佩,笑着说道,“是谁这么有心,在除夕夜还惦记着我们染儿,莫不是他知道今天是我们染儿的生辰,特地送过来的?”
叶千染听到母亲这样当着大家面的说,不禁面上一红,这时叶安站了起来,“来让我看看,说不定我能告诉大家这人是谁呢?”
叶千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谁知叶安很不识趣,从母亲手里接过玉佩,“哦——这不就是那谁的吗!”刻意的买个关子。
“那谁?”温秋眉好奇的接问到。
叶千染再次狠狠的瞪他,叶安做了一个很无辜的表情,然后转身看着大家期待的表情,“我记得流云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不知道是不是呢?”叶千染顿时脸颊绯红,垂眸偷偷的看父母的表情,叶远道面上闪烁着微光,“可是兵部尚书的儿子,禁军统领的流云?”
叶安点了点头,母亲低头问她,“你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叶千染不好意思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叶远道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道,温秋眉笑吟吟的拉她坐下“这是好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远道沉思片刻侧身问“我好像记他和安儿是同岁对不对?叶安笑着点头,“父亲真是好记性,我和流云是同岁。”
“嗯,!”叶远道捋着胡子沉吟道“他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坐上禁军统领的位子,而且尚书大人又是当朝二品大员,倒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