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染听到父亲这样说,脸不由得更红了,千芷跑到姐姐面前,探头看着垂首的姐姐,不由的拍手笑道,“姐姐脸红了,害羞了,害羞了。”
叶千染瞪她一眼,作势要抓她,她一下子跳开,钻进孟澜依的怀里,还不停的做鬼脸挑衅她,叶千染一脸凶相的吓唬她,她也不害怕,反而挑衅的更厉害,孟澜依看着她俩,不禁摇头笑了,“千染,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温柔中带着一些嗔怪,就像她们关系好的时候。
话一出口,孟澜依愣了,叶千染也愣了。
温秋眉笑呵呵的看着叶千染,侧身说道“老爷,千染过了今天就已经十六了,是该替她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
叶千染从愣怔中回过神,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孟澜依,孟澜依脸上的笑意已经敛去,目光淡的像水一般。
叶远道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四十多岁的脸上,笑起来带着褶皱,“千染,依你看,我们是不是只要等着尚书府来提亲就好?。”
远处传来声声炮竹,窗上贴着大红窗花,硕大的福字在红烛闪烁中摇曳不休,空气中是弥漫着欢愉的味道,叶千染有一瞬间的恍惚,父亲的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空气缓缓流动,她想起在西郊的竹林小屋,他说的那一句,相信我。
她点点头。
父亲和母亲脸上重新绽开笑容,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她的思想却已经飘到很远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中爆竹声声起,漫天雪幕下绽放朵朵殉烂烟花,叶千染站在长廊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雪花落下时的棱角,母亲站在父亲身旁,看着漫天雪地中玩耍的她们,脸上是细水长流的温馨,欢笑打闹,声声震耳,仿若年华老去,从未走开。
旧岁已去,新年伊始。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
大年初一,开门大吉,先放爆竹,爆竹声后,满地碎红,灿若云霞,称为“满堂红!”满院瑞气,喜气洋洋。
叶千染梳洗过后,便去清辉堂为父母敬茶拜年,父亲和母亲穿上了喜庆的吉服,满面春风,精神焕发,哥哥和嫂嫂也随之而来,吃过早膳后,拜年的人便接踵而至,拜帖漫天飞,爹爹和哥哥忙于应付这些人,叶千染则和母亲还有孟澜依坐着马车去郊外的广济寺祈福,据说广济寺的菩萨非常灵验,但凡进香祈福,都能得偿所愿,虽然路途有点远,但非常值得。
她们到达广济寺时,已经日上中天,下了马车,身后是一片桃花林,但桃花早已谢尽,站在这里朝山门望去,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上,人来人往,掎裳连袂,姿态雍容的太太,年过半百银发的老人,青春少艾的未嫁少女,稚气未脱的孩童,眷恋情深的夫妻……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叶千染和孟澜依分左右两侧跟随母亲踏上石阶,抬头望望,一碧如洗的天空还漂浮着几朵白云,一片晴好,积雪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像初夏清晨叶尖滴下的露珠,石阶两侧是灌木丛林,有些许绿意,但更多的是枯枝树木,又走了一会,方才看见广济寺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踏步迈入山门,这才算正真进入广济寺。
寺院堆着积雪,枝叶繁茂的菩提树,在冬日显得尤为明亮,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行人的身上,像极了衣袍上的暗纹,缭绕的香雾中,人群的面目变得模糊,耳边能听见整齐划一的悠长诵经声,上香完毕后,广济寺的方丈便前来请母亲去禅房休息,原来父亲每年都会向广济寺捐一笔数目不小的银两,做修补扩建之用,所以方丈对母亲格外的优待,于是叶千染趁这个机会溜了出去。
叶千染本是无意的随便转转,谁知竟也把广济寺的情况大概了解了一下,广济寺的坐南朝北,依次分布着山门殿、弥勒殿、大雄宝殿、圆通殿和多宝殿。东西两侧除钟楼和鼓楼外,还有整齐的配殿,寺庙的西北隅,建有戒坛殿和汉白玉砌成的戒坛,寺中有院,错落有序,曲径通幽,庄严寂静。
叶千染寻着小路,一路走去,竟然到了广济寺的后山,那里山石林立,泉水从山顶缓缓流下,在半山被人为的分成两股,分别流向东西两个方向,两侧是光洁细碎的鹅卵石,顺着鹅卵石的方向看去,东边是黛色远山,西边是灌木从林,大有深山藏古刹的意境,这里远没有寺庙热闹,只有寥寥数人在眺望远方,且多为文人士子,叶千染的目光扫了一圈之后,想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转身往回走,刚一转身,就差点撞着人,还未看清,就忙着说对不起,抬头却看见那张极为英俊的脸,嘴角带着一抹轻笑,瞬间击中她的心。
叶千染怔怔望着他,恍惚还在做梦一般,他伸手撩起她鬓边的长发,语声带着几分笑意和微不可闻的叹息“几日不见,小姐竟不认得在下了么?”
心间有热流涌上来,叶千染忙垂眸看着他雪白的衣袍,“你怎么来了这里?。”
流云笑道,“我陪母亲来上香,闲来无事就来后山看看,你一出寺院后门我就看见你了,本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在你身后站了那么久,你都没发现。”
叶千染抬头望望他,俊朗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一抹英气,眼神沉静而深刻的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叶千染从他的深刻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些蕴藏在心间的千言万语,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全都消失了,只要能看到他,她就满足了。
她和他并肩走在曲径通幽的小路上,偶尔遇见熟人,他会停下来和别人打招呼,简单而不失客气,别人的目光撇到她时,会有些许狭促的意味,他也没有闪躲,是理所当然的稳重。
只是叶千染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倾城,更没有想到,她身边还有卫庄,她和他们狭路相逢在都东配殿前的菩提树下,那时候她正问一些流云关于削藩的事情,原来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朝廷成功的把鲁燕赵楚齐周六个藩王撤掉,有的被流放,有的被赐死,有的终身圈进,而远在西南的靖江王也终于起兵造反,并号称是“清君侧,诸逆贼!”,言下之意就是皇上削藩是因为听了奸人的挑唆,才会导致骨亲相残,所以他要帮皇上诛杀逆贼。
听到这里,叶千染突然想起那个绛紫色的人影,他果然是不甘心十几年的兵权就这样削掉,可他这一起兵就注定没有回头路可走,胜,就是名垂青史,败,就是遗臭万年。
历史素来都是这样残酷。
虽然她和他只见过一面,但不知为什么却为他深深感到可惜。
就在叶千染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前方突然飘来一个略带惊讶又不失礼的声音,“叶小姐,流云公子?”
叶千染下意识的抬头顺着声音寻去,目光的尽头是一袭烟云白纱点缀着朵朵寒梅的顾倾城,目光稍微偏离一点,就看到了身穿玄色衣袍卫庄,他正含笑打量她,目光里是说不出的戏谑,
坊间传闻不假,他果真和顾倾城有扯不清的关系。
流云含笑点头,“顾姑娘!”然后目光转向卫庄,“这位是……?”
顾倾城介绍到“这位是卫庄卫先生!”又给卫庄介绍到,“流云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