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心翼翼的从另一侧绕过去,躲避开宫女的视线,来到了窗子外面,贴着墙根站定,听里面的动静。
“以后,贵妃娘娘还是不要来见我了,以免给有心的人知道了,徒增麻烦。”静语清冷的语气道。
原来这两个人,还真的是有些个渊源的。
“染儿,你一定只要这么折磨玄儿么,一定要让我一辈子背负良心的谴责么,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觉得开心?”熙贵妃的语气很重。
久久一下子呆住了,染儿,谁是染儿?
难道这个静语就是染儿,这个染儿就是苏辙的妹妹苏染儿,那个让拓拔玄痴心相念女子?
可是,明明拓拔玄说她已经死了的,怎么可能她还在人世?
不过,细想一下,刚刚见的那个静语在眉目之间又的确有着苏辙的影子。
一时间,心头涌生出千头万绪,说不清的五味陈杂,一张脸瞬息之间惨白成了一张纸。
灵秀担心的望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离开,久久涩涩一笑,摇了摇头。
尽管事实也许严酷的让她难以接受,可是她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个让许多人都对她讳莫如深的真相。
“娘娘的话静语听不懂,当初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什么人,娘娘和王爷待我都很好,从来只有感激而没有怨责,何况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还老是提及做什么?”静语是一成不变的木木的语气。
“你不肯接受玄儿的安排,他就会一直怪我当初没能保护好你,而且,玄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他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哪一个还没有子女,只有他还是孑然一身,你知道外面的人都风言风语说些什么么?他身边的妻妾都是我和太后硬塞给他的,可偏偏他都不闻不问,还不都是因为你的缘故,难道你是铁石心肠么,就一点也不为所动么?”熙贵妃言辞恳切,几乎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昔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几时曾经如此的低声下气过,可见,这个苏染儿,在她心里,是很有分量的。
想起当初苏辙的话,熙贵妃今天的此举也并不叫人意外,当初就是她因为门第悬殊而阴差阳错棒打鸳鸯,她心怀愧疚也是情理之中。
“娘娘,过去的一切我都已经忘记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六根清净的出家人而已,求您不要在一次次的用一些尘缘俗事来打扰我,没有意义的,而且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静语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奈,话说完了,就起身,摆明了是想要离开的意思。
“我说这些只是要让你明白,他不在意那件事,如果你不肯接受他的安排,几乎就是毁了他的前程,就当是帮帮我和他好不好,我求你了,回头吧,染儿。”贵妃说完这番话,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久久的脸色愈加的白了,心底没来由的忐忑不安。
如果,染儿真的耐不住贵妃的怏告回去王府,那么自己要如何自处,想一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慕容久久,如何能够接受的了别的什么人和她一起分享男人,哪怕那个男人是如何如之何出类拔萃,那也绝不可以。
可是,无疑的,染儿个很善良也很不幸的女孩,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自己又如何狠的下心去和她去抢去争。
她不怕对手有多强悍,有多阴毒,那样反倒可以激发起她足够的斗志,可是,这个善良的无以复加的染儿叫她如何以待?
本以为,熙贵妃使出了这样的杀手锏,染儿根本就没有拒绝可能,据说她的性子最是温婉的了。
而且,又有几个人愿意放着富贵荣华和绝世美男而不顾,大半生的守着青灯古佛度日如年呢?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能够如久久预料的那般发展下去。
只听到屋子里脚步声响起来,而后是开门的声音,那染儿―现在的静语,竟然毫不犹豫的快步离开了。
这个结果让久久意外的同时又莫名的窃喜,难道,是因为少了一个情敌的缘故么,拓拔玄与她而言,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举足轻重了―甚至是,难以割舍……
回到王府时,刚巧柳敏之也回来了,虽然对这个几乎称得上是蛇蝎心肠的女人抵触得很,久久还是决定去瞧瞧她。
柳敏之的脸色很不好,见了她过来,显然是吃了一惊,不过却很快恢复自然。
有丫头送上水果点心,久久随手捻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还是府里的东西好吃,这一路上可是把我折磨苦了。”
“可不是,我一回来,丫头就说我搜了一圈呢。”柳敏之顺杆爬。
“妹妹岂止是搜了一圈呢,我看都有三圈。”久久打量着她从环肥变成了燕瘦的腰肢,如实道。
虽然外面的环境差些,可是再怎么也不会委屈了她一个女眷,她的变化着实是让人有些震惊。
“姐姐真会开玩笑,也许是姐姐离开后我们被人算计了,拉肚子拉了好几天的缘故吧。”
“拉肚子拉了好几天?”久久错愕,不过马上想起来皇后说的那番话。
“可不是,还有人行刺,想必是以为王爷在军中,才会使绊子,先下了巴豆在汤里,削弱战斗力,然后再下黑手,幸好王爷道高一筹,先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拓拔玄不是已经派人盯上了那些细作么,难道还漏掉了什么人不曾?
“难道说是军中给人安插了细作,否则怎么可能给人下了毒。”久久明知故问。
“想是吧。”
“如果给王爷查出了是什么人,一定不会轻饶。”久久恨恨的道:“我猜一定是湘王的人干的,朝里就他对王爷虎视眈眈的,你说呢?”
柳敏之一愣,眼里的一丝慌乱一闪而过,马上又换上一副气定神闲:“姐姐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没凭没证的,怕是传出去生出事端来对王爷不利。”
“也是的,我就是对妹妹你说说。”久久笑道。
柳敏之一时不再作声,半晌,才又道:“以前妹妹有开罪姐姐的地方,希望姐姐不要和我一般见识,自从父亲训诫了我之后,敏之已经决定洗心革面,还希望姐姐不要耿耿于怀以前的那些事了。”
她说话的时候难掩眼底的一抹黯然,很给人一种发自肺腑的感觉,让久久不免困惑。
如果因为上次自己吓了她父亲,她开始对自己真心忌惮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吗,她语气里那钟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妹妹放心,我绝对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何况,柳伯父他还帮我安排了两个亲戚到禁卫军里混口饭吃,我已经不胜感激了,之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那就好。”柳敏之叹了口气,答道。
“不过我怎么觉得妹妹像是有什么心事,如果姐姐帮的上忙,不妨说说,都是女人,不容易。”
“我哪有什么心事,是姐姐多想了。”
久久迟疑了一下,盯住她的眼睛:“真的没有,还是信不过我?”
柳敏之摇头:“姐姐还是不要多问了,即便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久久还想说什么,有丫头进来回话,说是陆子悠去了芷兰苑,那边打发人过来找,她也就只得起身告辞了。
陆子悠平日里显少踏足芷兰苑,大半原因是为了避人耳目,今天突然造访,当然不会是闲窜门子那么简单。
久久素日里都喜欢清静,屋子里显少留丫头,所以今日也不例外的把人都打发出去了,倒也不怕惹人疑心。
陆子悠性子直,说话也不拖拉,直入主题:“门主回来也有几日了,怎么也没过去秋舵主那边瞧瞧,他叫人传话,说是有事让你您过去一下。”
久久望了望她:“有事叫你传话就好了,你出出入入的比我方便许多。”
“可是,他说一定让您过去一趟。”
久久垂头,想了一下:“那我明天过去吧,有一件事子悠最近要替我留心,柳敏之像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帮我查出来。”
“难道她又起了歪心思,看来上一次门主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啊。”
久久摇头:“这次和我没什么关系。”
上一次柳敏之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找了禁卫军里的人设计她,之后她跑到了柳府闹了一场,一方面是为了让为人耿直的柳谦管管他自己的女儿,另一方面则是要借此让他买自己一个人情。
她不是治不了柳敏之,只是,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做的过了头太后不会善罢甘休,柳家也不回不了了之,索性她就来个一举双得。
柳敏之为所欲为是她母亲在后面架着,柳谦那里毫不知情,久久在寿宴上一闹,提醒了他,追查下去,自然也就真相大白了。
柳谦自然知道该如何善后,把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一通教训,甚至还派了家里的两个老人盯着她,另一方面对久久的“宽宏大度”感恩戴德,通过他做禁卫军统领的旧部从守城士兵里把久久的两个“亲戚”提拔到了皇城禁卫,还安排了官职,以此作为答谢久久暗中包庇的恩情。
陆子悠离开芷兰苑,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经意的抬眸,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想必是拓拔玄还没睡。
因为陆翊的一层关系,他待她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妹妹一般,所以陆子悠对他也没有一般人的畏惧之心,想着自己左右无事,就打算过去瞧瞧。
守门的侍卫也没有拦她,甚至连通句话也没有。
灯光下,拓拔玄的一张脸明显的瘦削了好些,聚精会神的垂头看着公文,听了声音,头也不抬:“子悠怎么得空过来了,记得你平日可是都懒得理我的。”
的确,在嫁进来两年之久,拓拔玄对她依旧不闻不问之后,她对他也没有了之前的热情,她虽然不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可是面对着一个曾经魂牵梦绕,如今把自己拒绝的彻彻底底的男人,她还是不能够坦然处之。
她几乎在无时无刻不刻意的回避他,即使,有的时候不得已不共处一室,她也尽量的对他保持着尽可能的无视。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的存在,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我哪有,都是你一天到晚不知道都忙的什么,想见你一面都困难。”陆子悠坐定到他的对面,托着腮,望着依旧聚精会神看公文的拓拔玄,灯光的映照下,他的一张脸成了暗红色,紧蹙的眉头,紧抿的唇角,安静里又带了一些凝重。
“为什么永远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才刚刚车马劳顿的回来,就不能歇上两天么,过去陪陪王妃姐姐,我看她心情不好的样子。”
拓拔玄显然意外她的这番话,终于抬头,审视的望了望她淡而无波的眸子:“我们子悠今天有点不一样么,让我猜猜原因,是因为吃错了药还是……遇到了中意的人了?”
的确,能让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在她所钟情的男人面前瞬间放下所有的积怨,原因没有别的,那就是,她找到了另一个对心对意的人。
陆子悠一笑,却有些个苦涩,她是遇到了中意的人了,可是那个人的心里,似乎也如他拖把选一般,藏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挚爱,而且,偏偏,是现在的玄王妃。
“难不曾,我说错了。”品读出她的一脸异样,拓拔玄望向她的眼神飘忽出几分错异。
无疑的,陆子悠是个好女孩,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因为出身习武世家,性子大大咧咧的,少了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相貌也好,人也活泼,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拿她妹妹一般的相待,怕是也会喜欢上她也不一定。
只是,看她的表情,难道是又一次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了么?
“总之,以后你不用担心我缠着你就好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多好。”陆子悠有自己的小算牌,只要久久和拓拔玄真的有了感情,秋以默就是舍不得放手也只能放手了,那么自己才有机会。
他拓拔玄是自己过不去的火焰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秋以默了。
拓拔玄笑了笑:“我可是一直那么待你的,是你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我以后不那样了。”陆子悠也笑一笑:“天色不早了,王爷还是歇着吧,王妃姐姐还在等你。”
拓拔玄愣了一下,她会等他?
挑眉望了望陆子悠:“你从她那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