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妃坐一辆马车吧,我还有话和你讲。”熙贵妃拉着她的手一直就没有松开过,很像是一对真正的母女。
“好啊,我也有好多话要对母妃讲。”久久甜笑着应允,心里却郁闷得很,本想着可以有机会和母亲说上两句话,看来是很困难的了。
皇宫距离太庙有一段距离,大约行进了有半个时辰之久,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下了车,就只觉得来到了空空旷旷的一处境地,四周里漫山遍野的荒芜一片,还平添了了一点生气,而皇家太庙,就位于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僻之处。
太庙,自然就是历朝历代留下的妃子们居住的地方,那些昔日里尊宠无限的女人们,一旦离开了皇宫,就只能在这里吃斋念佛,清寒度日,结局不可不称之为凄惨。
而当今这位太后,据说之前也住过太庙,却因为皇上年少故去,又没留下子嗣,拓拔萧天取而代之,母以子贵,她也就自然而然的不用再苦守青灯古佛了。
不过也正因为有了这么一段经历,太后才会时常的想起这些被世人遗忘的女人们,隔三差五的赏些东西过来,心血来潮的探望一下,就比如今天。
九十九级的阶梯,一直延伸到庙门外,这些素日里养尊处优的娘娘们自然都走得格外小心,却也格外吃力。
久久扶着熙贵妃,随在太后身后拾阶而上,一面却在留神身后的母亲。
莫初晴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一步步走的很慢也很稳,显然是因为紧张肚子里的孩子。
久久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心里却又打上了一个结。
以母亲的性情,怎么会这么宝贝这个仇人的骨肉,自己之前都还担心她会采取什么极端的手段对付这个孩子呢,看来都是多想了。
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终归是一条无辜的生命,母亲那么温婉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下的去狠手伤害她呢?
庙门已经近在眼前,门前一字排开几十个素发青衫的女子,以年长的居多,大多在五十岁上下的缘故,见了众人,便齐齐的叩拜行礼:“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老太后笑呵呵的开口:“快都起来,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马上就有宫女过去搀扶起领头的一个女子,显然那个人和太后有些个渊源的样子,久久扫量过去,却发现,那个人,虽然因为保养不当,面色灰暗无光,但是却依旧可以从眉眼五官上看得到有太后的一些影像,她心中诧异,低声问身边的熙贵妃:“那个人母妃可认得?”
奇怪的是,熙贵妃却根本没有反应,目光定定的锁住在队伍末尾一个年纪略轻些的女子身上,偏那人。头垂的低低的,根本也不看她一眼。
因为好奇的缘故,久久也不由得把那个人打量了一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张鹅蛋圆的脸,普普通通的五官,叫人奇怪,宫里出来的竟然也有这么貌不出众的女子。
更让人纳罕的是,几位娘娘竟然都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连太后都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偏她就是那么一副视若不见,木木的表情。
这让久久好奇心起,可是,这种场合下,也不好细问。
例行的上香许愿,之后,众人进到偏殿喝茶,借口如厕,久久出了屋子。
偌大的后院,收拾得倒也干净,不见有几个人走动,见了她,也都爱理不理的神情,这也并不奇怪,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有些身份来头的,她一个王妃而已,在她们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久久也不放在心上,一路缓步而行,在墙角处,突兀的绽放着一簇梅花,平添一丝雅致,她忍不住便走了过去。却没留意那里有人正在打扫。
“娘娘若是喜欢,便剪一支带回去。”
久久一愣,抬眼打量那个隐在花丛后,语声轻柔的女子,不由吃了一惊,那人正是熙贵妃分外关注的那个年轻女子。
她淡淡得看不出悲喜的眸光,给人一种空洞洞的直觉,有着历经磨难后的苍凉,又有着无谓无求的死寂。
这里所有的人,只有她一个有着真正的出家人才会有的万念皆空的释怀。
不知道为什么,久久忽然感觉心里涩涩的,只为了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的一个不经意的注视。
像是有什么牵动了她心底太多的无奈和牵绊。
“只是,这花本就开的不多,折了可惜,我只是看看便好。”
“也没什么,多少其实没有关系,看得出来娘娘是喜欢的,字会善待与它,那么,也就值了。”那女子出于礼貌的浅浅一笑,偏那笑容也是僵硬的没有一丝的感情色彩。
这番话,颇有一种佛家禅语的意境。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便折一支回去好了―我平日也是个信佛的,敢问您的法号是什么,他日有时间了,我也好过来找您讨教佛经心法。”
因为对这个女人身份的好奇,所以久久迫切的想要探求到她身上的秘密,自然而然的编了句瞎话出来。
事实上,什么佛经心法,对她而言都是天上的浮云。
“出家人讲究有缘即可再见,无缘对面不识。”那女子语气清淡。
久久哑然,这话说得,叫人无从应对,颇带了些禅机在里面。
远处,一个年长些的女子点手召唤:“静语,有位贵人叫你。”
静语,原来她的名字叫做静语,久久含笑:“这不就是说明我们有缘了,你不说,却有别人来告诉我。”
那静语被她一说,也便笑了,只是这一次,笑容真诚了些,也不说话,俯了附身,算是施礼,便随着那人去了。
久久有些失神,喃喃道:“什么贵人找她,必是我们一道的人里面的吧。”
忽然就想到熙贵妃望向她时的异样,难道,找她的人是贵妃么?
“除了这些人,还有什么“贵人”。”灵秀道。
“你替我回马车上取件衣服,觉得有点冷。”突然打定主意要去听墙脚的久久,当然不愿意让灵秀一边跟着,找借口支她走。
本来灵秀的为人远不如她的名字一般够机灵,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不过这种事情多了,也难免现在她学聪明了,嘟起了嘴巴:“王妃一点也信不过我,老是防贼一样对我,不就是去听墙角么,有我在给您放风不是更好,难不曾我还会出卖你?”
久久便笑了,说实话,灵秀对她可一直是忠心耿耿的,有时候自己倒也不是信不过她,只是单纯的不想把她牵扯进一些事情里罢了:“好好好,带你给我望风,不过记得过后可不许说出一个字去,否则小心我拨了你的皮。”
灵秀便一下喜笑颜开起来,毕竟只有十二三岁,是小孩子的心性:“怎么会,我又不是傻瓜。”
太后带着宫里女眷喝茶是在右厢房,所以极有可能熙贵妃会在左厢房,可是,两个人寻了过去,却不见人影,没办法,挨间的找下去,直到了角落里一间不起眼的屋子近处,才望见贵妃的贴身宫女在门外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