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宫人林立,却都俯首肃立,鸦雀无声。
“娘娘棋艺甚好,每次都是我甘拜下风。”对着已经无力回天的棋局,叶然摇头叹息。
“哪里,险胜罢了。”久久笑一笑。
“娘娘客气,陛下也总说自己下棋不逢敌手,却偏偏下不过您。”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在这上面耽搁太多功夫,他全靠着天资聪颖才有那样的水平,而我就是经常的摆弄这些,熟能生巧罢了。”
“娘娘虽然不是日理万机,却也有很多政务要您费心,也是一样的辛苦,我们这样的年纪,比不得陛下年轻力胜,精力也是不够的。”叶然噙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道。
慕容久久略略蹙眉,敛去眼里的一丝异色:“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是时候歇歇了。”
那叶然眼里浮现过一抹光芒:“陛下终是不负娘娘的栽培,才有了今日,娘娘的一番心血,也算是没有白费了,他日,他也自会对娘娘极尽孝道。”
“那都是不重要的,只要他对得起黎民百姓,别让我背上千古骂名就够了,只是,我觉得现在说这些话还嫌早了些。”
叶然垂头掩去眼底的一点黯淡:“娘娘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就是什么时候合适,是我一时失言了。”
“你的心思我懂的,可是我的心思你未必就懂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锦玉了,我去玄王府走走,然儿可要一起过去?”久久一面说着,一面起身。
“娘娘还是自己过去吧,我最近身子都不大舒坦,懒得动的。”
望着久久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离开,叶然冷笑了一声:“到现在还霸着太后的位子不肯放手,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玄王府是慕容久久经常涉足的地方,也免了很多迎候跪拜的规矩。
径直的进到后院,锦玉已经得了消息,从里屋出来到院子里候着,五年的时间,年幼无知的孩童已经长成了小大人,个子几乎要赶上慕容久久的高度,五官样貌像极了拓拔玄,可是面色总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白,带着明显的几分病态。
见了久久过来,就急忙要施礼,却给久久拉住:“锦玉怎么又出来了,不是告诉你只在屋子里就好么,任是什么事也不可以跑出来瞧你脸色这么差。”
“可是屋子里很闷。”锦玉显然因为久久的到来很高兴:“而且我想快一点见到娘娘。”
久久笑一笑,拉着他进到内室。
陆子悠和秋以默身后相随。
屋子里,散发着草药的气息,久久皱着眉头,沉默不言。
晓儿把从宫里带过来的上好的桂花糕取出来摆到桌子上:“这是娘娘特地安排人准备的,小世子尝尝吧。”
锦玉依言取了一块送到嘴边,咬一口:“当真是好味道,只是,我每天喝药也喝的饱了,娘娘还是不要费心每天送这些东西过来了。”
久久望一眼身边的秋以默,轻轻叹气:“没有别的药可用么,这些草药最是难以下咽,真是够玉儿受的。”
“因为玉儿的病,娘娘的医术也精湛起来了,竟然凭着味道就能嗅出来我用了什么药。”秋以默赞叹道:“可是我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来,控制毒性只有这几位药效果最好,不过再服上一阵子也就该见好了。”
锦玉似乎并没有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兀自翻看一本书。
病得久了,也就瞒不住他了,只是,没有和他讲明中的毒有多严重,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已经明白了什么,却从来只装作做糊涂。
“那就好。”久久故作轻松,转向拓拔锦玉询问:“怎么不见你父王,他最近都忙得什么,我竟然一次也见不到他。”
“父王最近很忙的样子,连晚上也是不回来的时候多,即便回来了也只是过来瞧瞧我。就又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久久似有所思,现在拓拔玄等于只是担了个闲职,倒是比以前还忙起来了,若说他没藏着什么,谁也不信。
陆子悠接过了话茬:“娘娘猜不到么,铁甲军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控制的了得,那个素琼接管以来,顺风顺水的还只知道沾沾自喜,殊不知都是王爷在后面操纵的。”
久久笑了笑:“这一点我料到了的,我所担心的是,陛下那里最近联络着离国的旧部,那里面不乏一些个阴谋算计的小人,也有几个心思缜密,看得清形势的老臣,若是他们见动摇不了王爷的地位,会不会狗急跳墙的使什么阴损招数?”
“这个,即便王爷不留心,我们暗门也有准备的,娘娘不用过于担心了。”陆子悠道。
“那就好。”久久长出了一口气,望一望锦玉,把就要脱口而出的的一席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每见一次锦玉,慕容久久都难免心绪低沉,这一次也不例外,从玄王府回来,整个人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了。
一路上都在忧心忡忡,反复思考着秋以默评论锦玉病情的话“不是没有希望,只是希望渺茫,超出了医者的掌控范围”,话里话外,明明就是只可听天命的意思。
回到宫里,久久已经难掩一脸的倦容,本打算马上休息,却因为见到了不速之客而立时没了睡意。
莫炎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杯子里的茶水没了一丝的热气,眸光里也带上了几分焦躁。也许是因为过早的背负了重负,他的性子颇于偏激而又急躁,而这一点,也是最让久久担心的。
例行的请安问礼,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的表情却都是说不出的麻木。
半晌,久久才先一步开了口:“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今日得空过来?”
“没什么的,只是好久没有过来慈宁宫,心里想念皇姐了。”莫炎沉声道:“却不想皇姐比我还要忙,去了哪里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足足让朕等了一个钟头之久。”
久久浅笑道“陛下知道我去了哪里,也知道我为什么而去,不是么?”
“朕是知道,可是朕也记得,以前就曾交代皇姐不要经常去那里,人言可畏,如果传出来什么不好的话来,对你对我都没有益处。”莫炎的语声沉冷,自然而然带着一种王者的霸气。
久久抬眼望向他,袖子下的一双手紧紧的撰成了拳头,身子也在微微的发抖,半晌,才终于开口:“陛下的意思我不是不懂,可是,我狠不下心去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不闻不问,何况,他现在还是命悬一线。”
莫炎冷笑:“五年前皇姐就是这样一番话,五年后还是这样的话,是当朕没长眼睛么,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拓拔锦玉照常活得好好的,这说明了什么?”
久久直视着他那张尚显稚气的脸庞,目光更冷上几分,却是一言不发。
“我因为顾念皇姐得好,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您的一些行事视若不见,可是,令我心寒的是,皇姐从来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倒是对一个仇人之子一再包庇袒护,真的是叫人心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