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小世子的大殡葬日,东宫上下一片素缟。仪仗队以及禁卫军浩浩荡荡地缓行于宽阔的街道上,白衣麻布,九步一扣,两侧百姓亦是垂首跪拜,恭送世子,宫乐者齐鸣乐,黄纸漫天,哭泣声哀哀。
队伍前,左右各一大头鬼,铭旌,其后是几对大锣,一班吹鼓手,几对位衔牌,一堂红彩谱,一顶返魂轿。再后就是几个“大座”,包括灯亭、炉亭、花亭、香亭、影亭。每个大座前有一堂与亭绣片相同颜色的八顶绣花大伞,八挂香谱。然后是一大队僧、道、尼等,沿路敲打木鱼,朗诵经文。
雕玉为棺,文梓为椁,金漆画“福”。棺杠的杠夫身穿统一的绿驾衣,黑红平毡帽上插一鸡翎,米黄套裤,一队多大四十八杠,两班轮换就是九十六人。队伍里有双叫响(头儿)打响尺,指挥换肩、停止、前进、换班等动作。
大杠前是一顶大红绣花伞,半副鸾驾(包括木制金瓜、钺斧、朝天凳等)。杠后又是半副鸾驾,其后是东宫女眷们所乘的白轿以及马车。最后是文武百官,带孝的亲、族、雪柳,手捧纸花纸人。
整个队伍行进较慢,有时大座还要“路落”,某一大座压住阵角,待前边执事走远,抬起大座在这段一两丈远的路上跑步前进,头儿口喊“落……”,跑起来讲究步子齐,亭子不歪不掂,很是壮观。
慕容雪与太子和婉妃同坐一驾轿撵,太子坐正对车门的位置,慕容雪则和婉妃坐对脸,中间有一方不大不小的茶几,上面有香炉和茶饮糕点。
太子一身正式的衮冕九章冕服,头戴五彩缫九旒冕,俊朗的眉尖始终微微蹙着,偶尔会端起几上的茶杯浅啜一口,也会时不时侧眸看一眼清丽淡漠的女子,然后问一句“身体可还吃得消?”
而他的问话,在静默的车内,不曾有人回答,他也不愠不怒。
婉妃一袭绣有翟鸟纹的翟衣华服,头戴四凤礼冠,上缀点翠凤凰,并挂有珠宝流苏。一双绝美的眸子已是红肿一片,她眼睫微垂,满目哀苦,短短时日,已是寡瘦得憔悴不堪。有泪水会不自觉般滑出眼眶,她会用手中的帕子默默擦拭,唇瓣紧抿,安静地坐着,没有看过其余两人。
相较两人正式且尊贵的冕服礼袍,慕容雪一身素色白裙,长发自然披散,无妆无饰,显得龃龉格格不入。在得知她也需要出席殡葬礼的时候,慕容雪提早准备了一本书,在车上静静地翻看着,只因不想气氛太过尴尬,介入其中。因为她深知,给婉妃安慰的人,是太子,不是她!所以早前,强烈要求太子让婉妃同坐一撵。
书是《妙法莲华经》,是佛陀释迦摩尼晚年说教所用。“妙法”是指一乘法、不二法;“莲华”比喻“妙”在什么地方。花果同时,出淤泥而不染,内敛不露。
不知是没有佛缘慧根,还是字面意思太深,慕容雪看不懂,也悟不透,最后终是装着样子放弃了。她浅蹙眉心,心想,如果世上真有佛陀神明,也是由人超脱所变,真的有人可以悟出世俗真谛吗?为什么她不能得到超脱?!
今日晴空万里,天空是一片纯粹的蔚蓝,干净得好像被清洗过般不留一丝云霞。沿路洒下的黄纸白钱铺满了一条又一条街道,队伍走了大半日才到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