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达皇陵前的广场时,太子郑睿轩微弓着身子,撩袍率先下了车撵。慕容雪放下书,撑着早已酸麻的腰也准备下车,抬眸间看到了婉妃投来的一记怨毒眼神,仿佛她就是杀害小世子的凶手。
慕容雪无奈地叹出一口浊气,垂下眼睫在她撩开车帐下车后,这才起身朝车门走去。刚踏出车门,就被站于车边的男人拖住身子,轻缓地抱了下来,继而又是一句温声细语“身体可还吃得消?待会,你不用跟来了,累了就在车上休息一会!”
慕容雪推开男人搀扶的怀抱,轻嗯了一声。这才看到,汉白玉广场上,禁卫军、仪仗队、以及群臣百官早已肃穆而立于两侧等着太子,其阵势比阅兵式还要恢宏壮观。
这才知道,海郑国的历代君王及王侯贵相就葬在这里,包括开国皇帝朱允文。帝王在帝陵,其余皇亲贵族则在旁边的陪葬陵。陵园规模似是比故宫还要宏大三分,建筑雄伟而富丽。
从山南二峰的天然双阙起,往北依次对称排列,通往陵墓的入口排列着石人石马、石虎石象、石牛石鱼。端立首位的是近乎两米高的八棱柱石华表,这是帝王陵墓最显著的标志。
慕容雪看得一阵惊愕,恍惚中,又听到太子对钱貴和顾峰道“你们,照顾好她!”说完,对慕容雪温柔一笑,转身背过手,凛然之姿跨步缓行于通往陵墓的主道上。
婉妃没有再看她,而是盯着她微隆的小腹,继而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款款挪步跟在了太子身后,继而是浩浩荡荡的侍卫以及小世子的棺椁。立于两侧的禁卫军和朝臣纷纷跪地三呼千岁。
远处高台之上,她看到男人和婉妃拾阶而上,在宽大的汉白玉石阶上,两人的身影那样渺小,小到她看不清两人的面目。片刻后,两人在陵墓宫前转过身,对底下的数万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慕容雪猜想,应该是墓志铭一类的追悼辞。
念着什么她听不清,但看两人的身影,在恢宏巍峨的建筑前是那样般配,竟让她有了一个绝非诅咒的念想,数十年后,两人应该会以“帝”和“后”的身份,合葬在这里,受后世子孙祭拜供奉,共同腐朽永不分离。这是不是才叫真正的“生死同”?
冷冽的秋风将她身上的衣裙和长发吹拂到前,将她纤瘦的身形背影勾勒得更加单薄。衣袂翻飞,咕咕作响,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感觉脸上有微微的凉。
她抬起手,想要捋开,脑中一晃,恍然又想到了前些时日的恐怖画片,胃中又是一阵翻涌恶心,她纤细的身子也不禁往旁边踉跄了几步,继而弓着身子,扶着车架,干呕了起来。
身后的钱貴和顾峰都是一惊,钱貴忙上前搀扶道“主子,您还好吧?外面风大,要不,奴才扶您到车上去躺会?”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飘来一道轻灵的女声“穆姐姐这是害喜了吧?喏,珂儿这里有酸梅糕,姐姐将就着吃一块吧?”
慕容雪还未缓过不适感,蹙起的眉心愈发紧缩了几分,就听顾峰冷声道“穆侍姬身体不适,还望摄政王妃莫要靠近!”
女子不以为意道“瞧你,还怕本王妃会害你家主子不成?”
慕容雪用袖子拭了拭嘴角,转过身悠悠道“顾大人,摄政王妃也不是外人,我们说说话,不打紧的!”说完,转过眸,看向了被顾峰拦在外围的女子,女子眉眼如画,发髻高挽,一身姽婳娴静的宫装礼服,十分端庄得体,身后还跟着一名丫鬟打扮的婢女,此时,正对着她敛眉含笑。慕容雪也颔了颔首,浅浅一笑道“见过王妃!”
王珂杏眼一怔,故作夸张道“哎呀,这怎么敢当?姐姐即将被册封为皇太子妃,岂能对珂儿行礼,乱了礼数?”说话间抬袖也拂开了顾峰的阻拦,再次将手中的一小盒糕点递到了慕容雪的面前,意有所指道“听说姐姐不喜糖食,饮食讲究,不知这···我们贤王府做的酸梅糕,可还吃得惯?”
慕容雪微微一笑,抬指捡起一块咬了一小口,道“王妃有心了!既是酸梅糕,自是都由糕粉和酸梅粉蒸制所成,即便添了些昂贵的杏仁松子,丰富了该有的酸甜味,亦也称之为酸梅糕,而不是杏仁松子糕!嗯!~味道不错!”说完,将小半块全数含进了嘴里,慢慢咀嚼。
钱貴也在这时端上两杯茶,慕容雪端过其中一杯递给了王珂,自己抚了抚茶盖,垂着眼睫,浅啜起来。特意没有去看王珂脸上的表情,不想看,更不愿看。
王珂为什么没有跟着摄政王去参加小世子的殡葬礼?为什么她会随身带着缓解害喜呕吐的酸梅糕?这些,都跟她无关才对!可是,不知是不是糕点太酸,还是方才涌起的胃酸,慕容雪只觉连心肝肠胃都酸得发紧发疼。
王珂浅啜了一口茶道“嗯!~钱大总管这茶···可远不如穆姐姐泡得好喝呢!”
钱貴脸色一僵,忙讪笑调和道“摄政王妃所言甚至,老奴哪有这个手艺与穆主子相比较?太子殿下也总夸穆主子的茶,浓淡适宜,是将茶与水融合到了极致!老奴愚钝,一直未学得分毫,倒是叫王妃娘娘见笑了!奴才该死!~”
王珂笑道“呵呵呵,钱总管严重了!王爷总说我泡得茶少了一种味道,想必是对穆姐姐的‘茶’,甚为怀念,尝不惯其他。改明儿等姐姐方便时,可否也教教珂儿茶艺,若真有什么秘诀,可别吝惜赐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