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正午当空,阳光照耀在无忧苑的湖面上,蒸腾的水汽仿佛氤氲了人的双眼,微风徐来,迎面扑来一股微醺的湿意。
离舒凡仰面躺在月蓝水榭中的美人靠上,紧闭的眼帘下眼球动来动去,看得出正主内心的不安和挣扎,就是闭目养神也没法子真正地心静。
紫菱端着饭菜托盘,悄声步入水榭中,将饭菜放在石桌上,抬眼看到离舒凡如此不安的睡颜,眉间一蹙,心下叹了口气。
想起那日,她家小姐莫名晕倒在玉漱宫里,搅得宫里宫外一片人仰马翻,整个镇远侯府上下更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狄皇闻知此事,大发脾气之下,不问缘由立即下令罚玉琭公主三个月的禁足。除此之外,更是封闭宫内所有人口,不得谈论此事。
而这一次昏迷,竟导致离舒凡日日不得安睡,夜夜噩梦缠身,不时凄厉哭喊,不时冷汗连连。
云悠然更是伤心不已,一直衣不解带地陪在她身边,谁来劝也不听。所幸,有韩珈蓝从宫里带出来的好药养着,总算是在三日后的清晨,离舒凡才彻底苏醒过来。
良久,紫菱上前轻轻拍了拍离舒凡的肩,轻声唤道:“小姐,该用膳了。”
离舒凡缓缓睁眼,看到紫菱的一瞬间,有一丝迷惘和愣怔,方才明明还在玉漱宫的,怎么就……
离舒凡蓦然抬眼四顾,这里是她的无忧苑……原来,刚刚那不过是一场梦。
不!不对!那不是一场梦,那是她缺失的一段记忆,那是发生在她脑海中有关于息薇澜最后的记忆!
原来玉琭说的没有错,那个黑衣人的确是从她的体内提取了噬眠蛊,然后又将蛊虫种到了澜姑姑的身上。离舒凡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原来,玉琭给她看的那条僵死的虫子就是噬眠蛊,而她的体内就存在着那么一条令人恶心作呕的蛊虫。
想到这儿,离舒凡突然感觉到胃里一阵阵的作呕泛酸,她连忙用帕子捂着嘴,紫菱手快地拿过一旁的痰盂,放在她面前。
一阵难闻的酸水倾吐出来,又干呕了几下之后,离舒凡方才感觉好过了些。
紫菱端过茶水给离舒凡漱口,看着离舒凡面色有些微白,有些迟疑道:“小姐,您这三天一直昏睡,都没有怎么正常进食,要不让韩太医过来给您看一看脉,再开点健胃益脾的药膳吧?”
“不用了。”离舒凡摆摆手,“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过是没什么胃口,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用不着去麻烦别人。”
“小姐。”
“紫菱。”离舒凡打断她道:“你不用劝我了,我心里有数的。”
离舒凡躺回美人靠上,偏头看向水榭外闪耀着碎金的湖面,细声缓缓道:“我昏睡的这几日,府里上下怕是大气都不敢出,娘亲她更是一直守着我,今早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劝了回去休息,要是你再去请韩珈蓝过来,我这里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娘亲那儿立马就能知道。你说,她还能够好好休息吗?”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我答应你,我再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要是想吃东西了,再叫你,好不好?”离舒凡最后妥协道。
紫菱看着离舒凡睁大眼望着自己的无辜表情,无奈地弯唇一笑,只好收拾了石桌上的饭菜,端着托盘下去了。
待她走后,离舒凡嘴边的笑意倏然而止,她仰躺着看着头顶的雕栏画壁,闭上神思渐渐走远……
那黑衣人让陈嬷嬷诈骗离舒凡和玉琭到梅澜居,若是要她们性命,可以有千百种方式,可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要离舒凡死。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梅澜居里居然挖有密道,令她们得以有机会逃脱。
知晓噬眠蛊引种之法的,无非是当初对娘亲下蛊之人,那黑衣人应该就是害自己这些年的罪魁祸首。可是,这些年那黑衣人要对付的只是离家人,跟息薇澜有何干系,为何要害她?
而且,还是用从自己体内获取的噬眠蛊?既然他手中有蛊,为何要先引蛊再种蛊,多此一举?
倏然,离舒凡坐起身子,双眸迸射出精光,盯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神色乍变。
难道,这一切的关键在于自己体内的噬眠蛊?
派人引她们去梅澜居,对息薇澜下手,不过都是幌子,都是为了掩盖他们在息薇澜和玉琭不在场的情况下,为她引蛊,然后又种蛊的实情。
那黑人若是想要离舒凡死,大可在引蛊的时候稍加动作,牵动噬眠蛊发作,令自己心血衰竭而亡。可是黑衣人没有,那人反而小心翼翼地引出蛊虫,甚至没有使她产生一点不适之感,所以才会令她醒来后,只是犹如睡了一觉般,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
若不是自己苦苦追问玉琭当年的真相,若不是看到玉琭拿出那个装有噬眠蛊尸虫的小瓶,恐怕这段真相就会被掩埋一辈子了吧。
离舒凡抬手抚着自己的心脏处,幽幽叹了口气。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是她连累了息薇澜姑姑和玉琭姐姐,也难怪玉琭姐姐会那么恨她了。
等等!玉琭姐姐怎么知道这蛊毒是噬眠蛊的?而且,她又是怎么认定这噬眠蛊是从她身体里跑出来的?知道她身中噬眠蛊的人,在那时不出十人,即便是外婆,娘亲她们也都给瞒着,她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而且,她又是怎么拿到那噬眠蛊蛊毒的?谁在帮她?娘亲她们绝对不会告诉玉琭有关于噬眠蛊的一切,她们不会希望玉琭像现在这样,背负着仇恨生活。
那么是谁在帮玉琭?还告诉她自己体内有噬眠蛊的事?
离舒凡秀眉蹙起,久久不能松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