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云悠然神色惶然地赶到无忧苑,命人退下后,关起门来同离舒凡说话。
一张写有离舒凡名字的名帖被扔在桌上,云悠然面无表情地坐下道:“舒儿,这是怎么回事?”
“娘,您怎么把我进宫的帖子给拦了?”离舒凡撇撇嘴道。
“进宫,你还要进宫去?前几日发生的事你就忘了?”云悠然没好气地道:“你忘了,那娘来告诉你,你好生生地进宫去,可却被抬着出宫来,一连昏睡三天,你娘我是一刻都没合眼地守着你。终于把你盼醒了,可你倒好,一句话都不说,就把我往外赶,那好,我也就什么都不问了。可是你现在又要瞒着娘进宫去,那娘就得问问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也用不着进宫去问玉琭了,你来问娘,娘告诉你。”说着,她顿了顿,含着颤音道:“你想知道的,娘都告诉你,娘只求你好好的,别再出意外,让娘担心了。”
“娘。”离舒凡内疚不已,走到云悠然跟前,蹲下身子,握着她的手,热乎乎的,感觉很暖心:“娘,对不起,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傻丫头。”云悠然轻抚着离舒凡的脸颊:“娘不是怪你,娘是心疼你啊。”
云悠然扶起离舒凡坐到凳上,拉着她的手,缓缓道:“娘知道你想要查你澜姑姑当年死亡的真相,可是,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我们所能看到的不见得就是背后的真相。”
“所以,娘亲为了我能单纯无忧无虑地长大,就设法消除了我脑中一段记忆,是吗?”离舒凡悠悠道。
云悠然蓦然怔住,惊讶道:“舒儿……你……你恢复记忆了?”
离舒凡痛苦地闭上眼,点点头:“是,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我梦见澜姑姑被火海吞噬,那情景非常惨烈,惨烈到我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大家都还好好的……”话音未落,眼泪簌簌而下。
“舒儿。”云悠然伸手揽过她的身子,紧紧地抱住,温声劝慰道:“别怕,有娘亲在,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离舒凡摇着头,抽泣道:“娘,我不怕,我就是愧疚,若不是因为我,澜姑姑根本不会遭此横祸,玉琭姐姐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没了娘。”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云悠然不忍心离舒凡自责自悔,打断她道:“那些贼人串通陈嬷嬷等人把你诱拐去了,本就不安好心,你也是受害者,怎会是你的过错?”
离舒凡拼命摇着头,一脸痛苦地道:“不!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身体里的噬眠蛊,澜姑姑她们也不会……”
“噬眠蛊?”云悠然蓦然打断她,眸光中含着一丝小心翼翼,询问道:“是玉琭告诉你的?如果是她告诉你的,你大可不必相信。”说着,她叹了口气,“当初,我们的确从息薇澜的尸体里找到了一条蛊虫的尸体,可那并非噬眠蛊,那就是一条普通的寄生蛊,毒性一般,可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非得说那是从你体内跑出来,又跑到息薇澜身上去了,可若是噬眠蛊,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离舒凡接问道。
“还记得颜寒养的帝皇蛊吗?”云悠然不答反问道。
离舒凡点点头,颜寒一直在训练帝皇蛊,希望用训练好的帝皇蛊来压制噬眠蛊,而不会令宿主反噬。
云悠然慢慢道:“噬眠蛊同帝皇蛊一样,都是性子霸道不允许其他同类存在的蛊虫,所以,一个人的身体内只能存在一条噬眠蛊。寄生蛊毒性一般,若是存在于噬眠蛊的宿主体内,是绝对会被噬眠蛊消灭掉的。当时,我检查过你的身体,噬眠蛊一直都在,怎么可能会令寄生蛊从你身体里寄宿而生,所以,玉琭说那条蛊虫是从你身体里跑出来的,那必定是噬眠蛊无疑,可事后我们做过许多次检查,那确实是普通的寄生蛊啊,可寄生蛊又怎么可能同噬眠蛊一起存在你的体内呢?”
离舒凡闻言,怔在了原地,愣愣地说不出话,倏然,脸上带着一丝凄清的笑意,低下头自嘲道:“所以,你们都不相信她的话。所以,这几年来,她才会不肯理我。就连我去找她寻求真相,她也只当我在讲笑话。”
“舒儿,你怎么了?”云悠然担忧地道。
“娘。”离舒凡抬眼,像是带着万分勇气,定定地看着云悠然道:“虽然我不知道噬眠蛊怎么会变成一般的蛊虫,可是玉琭姐姐她没有骗你,她说的都是真的,那条虫子的的确确就是从我体内拿出来的,当初我亲眼看着那个黑衣人用一条小黑虫在这里。”说着,她翻了自己的手腕,指着一处光滑的肌肤,坚定说道:“就是这里,他拿刀划了一道口子,一条通体红色类似于蜈蚣的小虫爬了出来,然后被那人给收走了。而且,我问那个黑衣人这是在做什么,他的确说的是替我引蛊啊。”
“你说什么?”云悠然闻言,大惊失色,“舒儿,你确定你的记忆没有出错,你确定你真的亲眼看到那人拿了一条黑色虫子……替你引蛊?”
离舒凡点了下头,肯定地道:“娘,我十分确定他说的是引蛊,只不过,在他引蛊的瞬间我陷入一阵短暂的昏迷,之后他又对我做了些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当时怎么没有跟我说这件事?”
“当时我醒来曾经提起过这事,可是玉琭姐姐那时安慰了我几句,后来又亲眼见到澜姑姑葬身火场,这件事也就被我抛在脑后,不了了之了。”
云悠然脸上又急又喜,蓦然像是想到什么,忙问道:“舒儿,你可还记得那人长相如何?”
离舒凡摇头道:“没有,他当时脸上蒙着面,只是听声音,似乎有着外地口音的中年男子。娘,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当初对你下蛊的坏人?”
云悠然听离舒凡说没看到那人长相,脸上闪过失落之色,点了下头,语气颓然道:“当时对我下蛊的不是这个男人。不过,他既然拥有噬眠蛊母蛊,我们只要找到他,舒儿,你身上的蛊毒就能解了。”
离舒凡闻言,微微蹙眉,神情晦涩不明。
云悠然发现她的异样,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离舒凡摇头,抿了抿唇,片刻犹豫后,启唇道:“娘,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你看,若那个人是这噬眠蛊的制蛊人,他为何要从我体内先引蛊,然后再种蛊,我体内本来就是噬眠蛊,他再次种的也是噬眠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这是其一。当时我同玉琭姐姐得以从密道逃脱,可是澜姑姑却大火挡住了去路,若是那黑衣人为了灭口,为何只用一条普通毒性的寄生蛊来对付澜姑姑,而不是其他迅速致命的蛊毒,我不相信一个拥有噬眠蛊的制蛊人会大意轻敌到这个地步,这是其二。其三,明明我看到那黑衣人从我体内引出了蛊虫,同玉琭给我看的那蛊虫尸体一模一样,可为何你们非说那是条普通的寄生蛊呢?”说着,她停顿了下,垂下了眸子,痛意弥漫上她的眼眶,酸涩不已:“娘,我怀疑,那个黑衣人进宫的目的,不在于澜姑姑,而是在我。”
“什么目的?”云悠然颤颤问道。
离舒凡抬眸:“我想,那黑衣人进宫一场,谋杀宫妃,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在于我体内的噬眠蛊,他既不想让我死,也不想让我……好好地活。而澜姑姑不过是受了我的连累,才遭此横祸。”
“什么?!”云悠然大惊失色。
离舒凡抿抿唇:“凭他们在宫里的暗中布置,杀一个不受恩宠的后宫妃子,轻而易举。可是,他们费尽手段将我骗去,不是要杀我,只是为我换蛊。”她抬头看云悠然,神色肃然:“这很可能是因为,我身体内的噬眠蛊出了问题,他们必须寻个时机替我重新种蛊,以期达到控制操纵我性命的目的。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从我体内取出的噬眠蛊怎么就成了……寄生蛊?”
云悠然冷静下来,眸光凝住,不发一言,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噬眠蛊的研究步入了死胡同,而要走出这个死胡同,找到解蛊的方法,那条从息薇澜尸体内找到的寄生蛊,就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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