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打破了空荡的沉寂,一个蓝衣少女推开了梅澜居主殿的大门,牵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粉衣小女童,走了进去。
一个倾国貌美的妇人侧身背对着她们坐在殿中,她一袭白衣素雅清绝,桌上放着一壶酒,正执起酒杯轻抿了口,似乎是听见响动,回过头,一见她们,微微有些惊讶:“舒儿?你怎么来了?”
粉衣女童咧嘴一笑,立即撒腿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脆生生喊道:“澜娘娘好,舒儿想你了,难道澜娘娘不喜欢舒儿来,不想见舒儿嘛!”
美妇人放下酒杯,抱起离舒凡坐在自己腿上,亲了亲她苹果般的小脸颊,柔笑道:“你这小丫头!澜娘娘怎么会不喜欢舒儿,澜娘娘这儿最喜欢舒儿了。”
离舒凡嘿嘿笑着,乐得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
玉琭看着桌上的酒杯,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像是习惯了什么一般,默默地将桌上的酒杯收到一边,不让离舒凡看见,翻起一个茶杯,倒了杯浓茶,先推到了息薇澜的面前,才又翻起另一个茶杯来。
息薇澜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拿起她倒的茶尝了口,带着点醉意,慈爱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柔柔笑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呆在前殿,观看四国会的表演嘛,怎么会来这儿?”
玉琭倒茶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挑眉:“母妃,不是你让陈嬷嬷叫我们过来的吗?”
“陈嬷嬷?我没有让她去找你们啊……怎么会?”息薇澜摇摇头,原本微红的面色一变:“不好,你们快走!”她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影子极快地闪了进来,立时带上了殿门,寝殿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离舒凡悠悠醒转,见自己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息薇澜和玉琭却不知去向,房中只坐着一个黑衣男人,他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朝自己走来。
“你是谁呀?澜娘娘和玉琭姐姐呢?”
他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长相,但眼底的笑意令舒凡有些发冷。
“我来替你引蛊。”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带着某种回忆一般。
“你说什么……你……你别过来!澜娘娘!澜娘娘!”舒凡话音还未落,只见那人攥着了她的手腕,用一片极薄的刀片在她手腕上划开了一道细密的小口,连血都未流出,又从一个雕刻了繁复花纹的褐色瓷瓶中取出一条类似于蜈蚣的丑陋小黑虫,放在了那小口处。
“啊!”蓦然地,心口处生起一阵剧烈的绞痛,她捂着胸口,难以忍受地喊了出来,眨眼间,就见那手腕上的小口处慢慢地鼓了起来,一条类似地龙的红色小虫慢慢地从小口爬了出来,被那只小黑虫一口咬住,舒凡还未看清楚那小虫长得什么样,便瞬间被那人用瓷瓶收了起来。
心绞痛后晕眩伴随而来,在昏迷之前,舒凡隐约看见那人在她的手腕上撒了点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像是在包扎伤口……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低哑而急促的喊叫,舒凡迷糊地睁开眼,却见玉琭正摇着她的双肩:“舒凡妹妹,舒凡妹妹,你快醒醒!”
“玉琭姐姐……”离舒凡疲惫地回了一声,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不得劲儿,蓦然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惊慌地道:“玉琭姐姐,刚才有个人用刀划了我的手,有只小虫子爬了出来,玉琭姐姐,怎么会有小虫子从我手里爬出来啊,我好怕啊!”话音未落,便呜呜哭了起来。
玉琭闻言脸色剧变,她急忙拿过离舒凡的手检查起来,赫然在她手腕上发现了一条浅浅的刀痕,秀眉微蹙,抱着她的小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地道:“舒凡别怕,你看错了,那小虫子不是从你手里爬出来的,那小虫子是飞到你手上去的,会咬人的,那个人是在帮你捉身上的小虫子呢。”
“难道……我看错了?”
“舒凡别怕,不去想就不会害怕了。”
离舒凡点点头,从她怀里朝房间扫了眼,“玉琭姐姐,澜娘娘呢?”
玉琭眸色一黯,强颜低声道:“母妃说要带我们玩捉迷藏,待会儿你乖乖地跟着我,我们躲起来,不说话不发出声音,让母妃来找我们,好不好?”
离舒凡一听有玩的,立即小脸带笑点点头,用小手捂着小嘴道:“嗯,我肯定躲得好好的,不说话。”
看着她天真稚嫩的童颜,玉琭心下酸苦,面上仍旧强自镇定,“好,你跟着我来。”
她扶着离舒凡起身,来到房中挂着一面长轴画卷的墙壁前站定,然后走到房门口处,伸手移动了下墙角处一座不起眼花架上的梅枝盆景,只听得一声咔咔轻响,画卷后的一块方形墙壁突然凹陷进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门洞。
玉琭回过头,定定地看着离舒凡,嘱咐道:“你先进去,躲在里面别出声,我先出去看看,告诉母妃我们准备好了,等会儿她那边开始了,我再进来找你,好不好?”
“好。”
“乖。”玉琭摸摸她的头,扶着她走到那门后,又细心体贴地拿过一盏烛台放在她身边,便放心走向外间。
离舒凡乖乖地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后,才又听见门开启的声音,她抬起头朝外张望,只见息薇澜带着玉琭一同快步进来。
离舒凡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房门在她们身后四分五裂,息薇澜转过头,见到几个黑衣人像座大山一般伫立在门口,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她立马推着玉琭往密室入口而去:“快,快进去!”
离舒凡被这一变故惊得忘记了反应,她愣愣地看着记忆中那个恐怖的黑衣人飞快地闪进了房里,他一出手快如闪电袭向息薇澜,息薇澜侧身避过这一掌,可却让那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母妃!”玉琭刚刚跑到密室往外看,便见到这惊险一幕,大喊着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跑。
那黑衣人回过头,这才发现墙角边的密道,他回过头,冷冷地怒道:“没想到,这小小冷宫居然还修了密道?难怪躲在里面半天不做声,原来等在这儿呢,差点就让你们逃了。”话落,他转过身,大步朝密道走去。
“不要!”息薇澜立即跑上前,死死地抓住那人的衣服,可无奈力量相差悬殊,被那人拖着走,见此,她目光一扫,眸色一变,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往地上砸,酒水四溅,淌在地上湿了一大片,也溅湿了那人的衣角。
黑衣人回头怔了怔,见息薇澜一手夺过旁边的烛台,扯掉灯罩,举着燃烧的蜡烛,表情坚毅地望着他,狠狠地道:“你要是再往前一步,那就别怪我一拍两散!”
“你……该死的!”
见黑衣人回身过来抓她,息薇澜立马扔掉了手中的蜡烛,火光遇上地上的酒水,唰地一下,便在房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时间,房中大火燃燃,浓烟四起,黑衣人立刻卷起下摆的衣角,跳到一边。
嚯地一声,房间内的桌椅茶几均被火光引燃,一条宽阔的火海横亘在息薇澜的身前,她站在火海的一边,与密道的入口遥遥相对。
息薇澜的一袭白衣映着那猛烈的火焰,格外的显眼。
“母妃!”
“澜娘娘!”
离舒凡望着那密道入口处喷薄的火蛇,绝望地看向旁边早已哭成泪人的玉琭,呜呜泣诉:“玉琭姐姐,怎么办?澜娘娘她……怎么办?”
房中的火势越来越大,烧毁的房梁砸落到地上,息薇澜躲闪不及,被一块房梁砸中小腿,踉跄得倒在了一边,而那黑衣人见形势不对,早已闪身出了寝殿,根本来不及带走她。
“母妃!”
“不要出来!”息薇澜急忙回道,费力地想要撑起身子,却赫然发现小腿被砸断了,根本使不上力,裙角沾了火星子,立马燃了起来,大火沿着衣服唰唰地往上蔓延。
息薇澜甩着衣袖去拍,可根本拍不熄腿上那大火,而衣袖上也燃起了火,她绝望地回头看了眼密道口,凝视着密道里呆坐在地上的玉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摆了摆手:“琭儿,好好照顾你舒凡妹妹!”话落,她挣扎着往墙角处爬去,一伸手推到了花架上的梅枝盆景。
“砰”地一声响,密道石门立即应声而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不!”玉琭回过神来,像是发了疯一般,急忙跑到密室门口,使出全身的力气,拍打着石门,眼泪簌簌而下,摇头哭喊道:“母妃!母妃!你不要丢下琭儿,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离舒凡呆呆地看着她,忘记了哭也忘记了喊,而在她再次晕倒前,脑海中只剩下那一片赤烈的火海,慢慢吞噬着那一袭白衣,化作片片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