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凡见她情绪突变,依旧神色不变,只是淡淡一笑,翻起一个倒置的茶杯,准备倒茶。
玉琭见她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也立即冷静下来,收敛起眸中外露的冷厉,只是桌下攥着衣角的双手却没法再掩藏她心中的紧张。
汨汨的茶水声响起,缓解了这略带压抑而沉闷的气氛。
舒凡将茶杯递过去,对她瞟了眼示意。
玉琭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略带警惕地道:“你怎么知道密道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是我上次进宫,无意中自己发现的。”舒凡如实回道。
“你去过梅澜居了?”
见舒凡点头,她松开了攥着衣角的手,嘴角一弯,带起一抹轻松的释然,说道:“你既然进过密道,那密道通向哪里,你也一定知道了。”
舒凡点头:“嗯,那出口就在我们镇远侯府,在我无忧苑后花园的假山里。”
玉琭突然笑了下,冷情的眸子觑着她,调侃道:“故地重游,感觉怎么样?”
“什么故地重游?”舒凡闻言不解,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有些震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也去过那密道?”
“你不记得了?”玉琭闻言挑眉,倏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带过一丝恍然:“哦,也对,我忘了,你娘是有名的杏林高手,去除一点点记忆而已,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舒凡闻言,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淡定,激动地站起身道:“你是说,我以前曾去过梅澜居?还去过那密道?而我娘却抹除了我的这段记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玉琭一哂,倏然站起身,朝着舒凡走去,步步逼近道:“因为她想保护你啊,她想保护你忘记那段不能被人提起的过去,忘记你曾经在梅澜居所看到的一切。”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什么叫不能被人提起的过去,过去我在梅澜居究竟看到了什么?”舒凡被她逼到墙边,退无可退,反驳道。
玉琭的身量比她高出一个头,低下头俯看她道:“你真的想知道?哪怕会因此而失去一些你现在所拥有的美好,你也愿意?”
舒凡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半点隐瞒和欺骗,一片坦荡的凄凉悲悯。
这是她对自己做出的最后提醒,她在提醒自己,这个真相的残酷,可能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玉琭见她低眸不语,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欣慰,倏忽间便消失不见了,她退开一步,正准备劝她放弃,却突然听见面前的少女低低地道了句。
“我想知道。”
舒凡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一脸坚毅的认真回道:“你说吧,无论是什么结果,只要是真实的,我都会接受。”既然决定了走这条路,那就什么都不要管,坚定地走下去:“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而我……我到底看到了些什么,令我娘非得删去我的记忆?”
“你!”玉琭见她目露坚决,叹了口气:“你们离家人果真都是一根筋,一条道非得走到黑的人。”
“玉琭姐姐。”
“罢了,既然你这么固执地想要真相,那我就给你真相。”玉琭转过身,走到她的床榻边,抬手在床头柜边的镂刻花鸟纹上摩挲了两下,便只听得一声细响,床前脚踏边突然凹下去了一小块木板。
玉琭蹲下身,从那凹下去的地方拿起一个黄色的小布包,她打开绳结,从中取出了一个青花小瓶,递给舒凡道:“给,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舒凡接过小瓶,疑惑地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蛊毒。”
玉琭话一落,舒凡拔瓶塞的动作一顿,心下一疼,莫名地紧张起来,抿着唇,艰难问道:“这是什么蛊毒?”
玉琭看着她发白的小脸,有些不忍:“算了,你别问了,你回去吧,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什么都没说。”话落,她伸手准备抢过她手中的瓷瓶。
“不行!”舒凡反应很快,几乎是下意识地手一缩,她看着玉琭的神情,隐约猜到了一点答案,脸上发白心中发紧,却还是不甘心地举起手中的瓷瓶,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玉琭见她一脸决绝的倔强模样,心中忍痛地道:“这东西,你也认识。”
舒凡闻言,脸色愈发苍白,像是备受打击似的。
“噬、眠、蛊。”舒凡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后,见玉琭点了点头,她握紧了手中的瓷瓶,恨不得就此捏碎了它:“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不是我的,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玉琭垂下眸,冷然地道。
“你说什么?!”
玉琭看了一眼她震惊万分的小脸,从她手里拿过瓷瓶,缓缓道:“我不知道这噬眠蛊是怎么从你身体里跑出来的,我只知道当我母妃的尸体被人从火场里抬出来的时候,你娘从她的体内找到了这个。”话落,她拔开瓶塞,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僵化的丑陋小虫。
那虫子有二十多对小足,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乍看去想一条小蜈蚣,但那头上一对超长极细的触须,弯弯曲曲地环绕在它的头部,明明白白地彰显着它的与众不同。
看起来有点恶心!
舒凡一想到有这么一只虫子在自己身上蹿爬,便忍不住地喉头一紧,快步走到花台边的痰盂处,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口,差点呕了出来。
玉琭倒了杯清水,递给她。
“谢谢。”舒凡接过,喝了口,谢道。
玉琭见此,将瓶塞盖起,将青花小瓶又放归原处,动作了两下,只见那脚踏板又恢复了原样。
“这虫子已经死透了,你不需要害怕。”玉琭终是忍不住,开口安慰地说了句。
可是这话却没起到什么实质作用,在舒凡看来,以往从不知道那东西长的什么样,便以为那或许还挺可爱的吧,可现在……她没法再自欺欺人地寻求安慰了。
舒凡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她拿着空茶杯,摩挲着杯沿,努力平静下心情,问道:“你的意思是指,有人从我身体里拿出了噬眠蛊,而把这蛊毒又下到了澜姑姑的身上,可即便是这样,这噬眠蛊并非见血封喉的毒物,澜姑姑怎么会因为这个而死呢?”
“的确,这噬眠蛊不足以致人立即死亡。”玉琭点头,继续道:“我刚刚说了,我母妃的尸体是从……从火场里抬出来的。”
“火?”舒凡喃喃地低语,蓦然,脑中闪过一幕灰蒙蒙的影像。
花海、白衣、酒杯、火海……
乍然崩裂的记忆涌入脑海,舒凡痛苦地抱着头,软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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