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老妇那时说她时日无多是真的?眼角见老妇手中紧握一卷轴,打开来看,上头竟是老妇的遗言:
族众皆知三百余年前受神旨寻我族之首大以为有生之年遍寻不得终是感动上苍吾深感欣慰今吾寿满族首归位今莫要生二心一心侍奉为左右否然吾定不饶尔等
落款处苍劲的大字写着图雅二字。
“不必介怀,每任巫族族长上任不出三日,上一任族长必会寂灭!”清润好听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扫耳旁,橦秋扭头看去,见青衣一身丧服,轻弯着腰凑得极近,一股淡淡的好闻的竹香洒在呼吸之间。
橦秋不着声色后退几步,点点头“大典事宜可曾准备妥当?”
青衣也不恼笑着道“族长大可放心,蓝夜和桃夭已先行去大典处等候了。”说着挥手示意外头小童,黑衣小童伴着清脆的银铃声鱼贯而入,手中端着洗漱器皿和衣物,具是金银打造,玉石镶嵌,就连那穿在身上的加冕的紫袍玉带上头都坠着不少珠光玉润的珍珠,更遑论那些袖口裙边若隐若现的金丝纹绣,倒真是极尽奢侈!橦秋面无表情任小童打理,直到锦袍加身,九凤钗在发间摇荡才停了手,橦秋回首望了一眼镜中,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从梳妆盒中翻出半面金质狐狸面具戴在脸上,这才稍稍满意一些出了屋门。
两日不曾出来,阳光刺得凤眸微眯,她脚下却未停,碎阳透过树荫,一块块斑驳的阴影打在长廊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待橦秋坐在宽阔的大殿最高的位置上,望着下面跪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跪在下方的老人青年孩子没人敢抬头看她一眼,就连身旁服侍的黑衣小童,此刻连步伐都轻了许多。
蓝夜手中握着腰间的配刀凛然的站在她身后,桃夭红衣带紫显得更加妖媚无骨,笑吟吟得望着橦秋,见橦秋点头,她才拿起颂词大声念诵,内容却一句都听不懂。远处青衣快步而来,一身青袍依旧清朗潇然,最终站在了她的右侧。
绉长的颂词进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真正结束,随着桃夭清脆的声音“奏乐!”婉转悠扬的芦笙伴着巫鼓奏出一首和谐而又怪异的曲子来,刚开始听着还不觉得什么,一盏茶过去后,便有些昏昏欲睡了,伴着兰香草的味道,她好像置身于层层迷雾,远处好像有谁在叫她,是谁呢?想看清却被浓浓的迷雾遮挡,那声音带着近乎绝望的悲伤,越来越近,细听喊的竟是灼央二字,她疯狂的想看清却无力拨开眼前的白雾,是谁?是谁?
突的手臂一阵刺疼,她恍然惊醒,台下依然跪作一片的族民,无人敢抬头看一眼,身旁的青衣和桃夭看不出任何异样,连蓝夜也只是淡淡回视一眼。耳边怪异的曲子还在唱和着,只是似乎已经到了尾声,她低下头看了看刺疼之处,洁白无瑕的手臂紫色的玉镯依旧流光溢彩,如同往日一样,仿若刚才不过是一霎那的梦,了无痕迹。
橦秋轻轻吁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族众双手放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臂,大呼“族长千秋!”上万的声音汇成一股,声势浩大。
橦秋站起身挥了挥手“起罢!”
大典过后紧接着就是上一代族长图雅的葬礼,按巫族的规制,新任族长要扶棺十里相送。
重新换上丧服,在漫天的白色灵幡中缓缓前行,队伍七七四十九人组成,前头六名黑衣小童开路,中间并行十人抬棺而行,棺长九米,橦秋走在中央,金质的狐狸面具下看不清表情,却愈显神秘。她身后三大长老桃夭,青衣,蓝夜亦在,均换上了丧服随行扶棺,后头还有两排手持灵幡的仪仗队,阵势颇为浩大。
巫族位于玉灵山顶峰,因峰顶终日云海遮盖,又是极高。除本族人无人可登得此峰,再加之族地入口设有机关毒阵,自创族时就未有外人进的来。现下由于葬礼的缘故不得不从族地中出来,往后山的崖壁走去。橦秋来的时日并不多,且又全天有人左右侍奉,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去了解地形。走了约莫十多里地才到得一处高峭的悬崖边,本来扶棺十里便是可以了,但如此也不算违制,所以并未有人阻止,再加之橦秋也确实好奇巫族的葬法,所以也就装傻跟了过来。
“族长,还请避上一避!”清冷的女声自身后传来,橦秋回首望着蓝夜那冰冷的双眼不语。蓝夜继续道“族长,历代上任族长下葬,新任族长扶棺即可,不必亲观葬礼!”
凤眸半眯,“我观了如何?不观,又如何?”
蓝夜深邃的双眼无波无澜,“不观自好,观了有违祖制族规!”
“本族长偏要观,你待如何?”
“自是不如何,只怕成千上万的族众怕是要不应了!”蓝夜依旧一板一眼的陈述。橦秋直直的望着她不语,很明确表示这个葬礼她观定了!蓝夜也不曾妥协,场面顿时有些僵持。
远处的青衣都觉察出气氛不对,回头张望。
“诶呦,蓝夜性子莽撞,族长万望莫怪,观礼么如何观不得?祖制是人定的,改了便是!”转身怒斥小童“愣着作甚?还不快准备入葬,晚了小心你们的小命!”
话落丧葬队人马立即开工,橦秋勾唇扫过桃夭一眼,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桃夭,有些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