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一如当年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季厚才的面前,说话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冷如冰。
“当日奉上幽冥花,今日索要同等酬。”
那一年,季夫人身患疾病垂死之时,季厚才有心同赴黄泉,鬼面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一线生机。
当他接过被世人称为幽冥花的神花之时,他便许下了承诺,给予想要的任何报酬,只要他有。
但是,鬼面人在他许下承诺后,便消失了,许多年过去,再未出现。
就在他欣喜得知季夫人有孕,满心期待孩子出生之时,却收到了一封无署名的信,信的内容一入眼帘,他便知信出何人。
“救一命还一命,令千金天生月牙印,必归缘始处,此乃天意不可违,他日年满三周岁,自会来索要。”
曾抱着一丝不信和希冀等待着孩子的出生,或许不是女孩,又或许没有月牙胎记,可是真如信中所言,他的夫人诞下了天生有月牙胎记的闺女。
季厚才见到鬼面人时,心中便早已认命了,“请给我最后点时间……”
“今夜子时,镇江离岸口……”
鬼面人离开后,季厚才像之前几日一样给小不离换药包扎,眼中隐含泪光,见季夫人看来,便微微偏头,逃避视线。
季夫人心中越来越不安。
入夜,所有人都熟睡后,季厚才在床上翻了翻身,身边之人没有动静,确定季夫人已睡着后,慢慢地下了床,走到小木床边,小不离和小不弃各自睡一头,即便两小家伙都大字摆开,也没有压在各自身上,小木床空间还是挺大的。
轻轻抱起小不离,正要打开门时,背后响起季夫人起来的声音,接着屋里便亮了。
“老爷,你要抱不离去哪儿啊?”
季厚才转过身,想要开口编谎话之时,季夫人却先开了口,“老爷,别骗我。”
看着季夫人的眼,季厚才没有办法继续隐瞒了,走到她的身边,将事情原委全部说了出来。
季夫人突然从季厚才手中抢抱过小不离,哭泣地说,“不可以,老爷,我们好不容易才有小不离的,你怎么忍心怎么舍得将她交给鬼面人……”
“夫人,我必须信守承诺”,季厚才痛心地说,“何况即便我不同意,那鬼面人要真出手抢,你和我谁也拦不住,还可能连累季家大宅里的其他人……”
季夫人紧紧抱着小不离躲避季厚才伸过来的双手,当躲到小木床边时,季夫人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睡得香香的小不弃,神色变得阴暗,低哑地说,“天生月牙的不止我们女儿,还有她啊……”
“夫人,你在说什么”,季厚才目光微闪,“不弃,也是我们的女儿啊”。
“老爷,不弃当然是我们的女儿啊,那么为什么你就一定要把不离交出去,而不是不弃呢?”
季夫人心里其实知道季厚才和她一样心痛难割舍,可是因为他忠厚善良,即便有坏念头,也会被自己克制掩下。
如果换成其他状况下,她一定不会逼他,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拿自己的命逼他了。
“老爷,如果我的命是要拿不离换的话,那我宁可立刻死去……”
季夫人以死相***得季厚才放下心中仅存的一丝犹豫,他终究还是自私的。
季夫人看着季厚才走近小木床边,轻轻地将小不弃抱起,不由地唤了一声,“老爷……”
季厚才抬起头苦笑道,“夫人,我们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啊……”
就在季厚才抱着熟睡的小不弃打开门的那一刻,季夫人喊住了他,“老爷,等等”。
她将小不离放下,然后打开一个妆台屉,里面放着两条她亲手编织的手链,一条是彩红色的,一条是彩绿色的,原本就是准备送给不离不弃当作生日礼物的。
她拿出其中那条彩绿色的,只因为线条主色便是让不离不弃自己选的,而不弃选的便是绿色。
一边将彩绿手链轻轻地给小不弃带上,一边低望着她轻声说,“不弃,是娘对不起你,但愿这条手链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季厚才见季夫人流着泪别过脸去,深深一叹,抱着小不弃到了悄悄地赶往鬼面人指定的镇江离岸口。
当他一出现岸口,鬼面人便立刻现身,一股力量迎面而来,孩子便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落在了鬼面人的手中,然后听见,“报酬收纳,两清”。
季厚才连说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只见鬼面人一瞬间便出现在了江口的木船上,而木船急速地自动划流消失在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