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不弃之后,翌日,季宅一片混乱,季厚才让家仆们出去寻找小不弃,多日未果,官府发出了寻人告示,镇上人开始窃窃私语。
“你说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偷偷闯进季宅,什么都不偷,就只偷了一个女娃子呢?”
“可不是,要说是采花大盗闯进,也该等小女娃张开了再采吧。”
“这季家也不知道触上什么霉运了,听说前些日子一家人出去玩,回来时,一个娃子身上都是伤,这还没好着,另一个娃子就一夜莫名其妙失踪了……”
起初,有好多人都冲着酬金去找人,可是找人一两个月依旧没有寻到一丝线索,大部分人都觉得找人赚钱太不实际了,还是老老实实去做自己的活了。
过了一年,再没有人为了赏金去找小不弃了。
而季夫人开始精神恍惚,大夫们都说季夫人是因为失去孩子受了打击才会如此。
之后,季厚才将镇上的季宅卖掉,遣散了家仆,自己带着季夫人和小不离离开,到别处重新安了家落了户。
从此,季家只有季不离,没有季不弃。
一晃,又四个年头过去了。
当初被鬼面人抱走的小不弃如今已满8周岁了,她已然不记得季家人,不记得在季家生活的点滴,不记得她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季不弃,那时的她太小了,完全没有留下一丝记忆。
她只记得她从小便待在一个幽静美幻的山谷里,身边会动会说话的全是些冷冰冰带着鬼面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唯一不带鬼面的只有她和一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活死人,还是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孩。
她喜欢说话,可是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只有阿鬼每天固定时间和她说一句话。
早晨,阳光射进山谷时,阿鬼会对她说,“把少主背回洞窟。”
傍晚,月光撒落溪泉时,阿鬼会对她说,“把少主背去落泉潭。”
她喜欢动,可是当把少主背回洞窟时,阿鬼会对她说,“不准走出洞窟,看着少主。”
当把少主背出去时,阿鬼会对她说,“待在落泉潭边,看着少主。”
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讨厌阿鬼对她说话了,更加讨厌不死不活的少主了。
其实,阿鬼就是从季厚才手里抱走小不弃的鬼面人,而阿鬼这个名也是小不弃自己一个人叫的,至于怎么会叫阿鬼,小不弃也不记得了。
在山谷里,没有人愿意和小不弃说话,自然也不会有人会叫小不弃的名了,而阿鬼从来不叫小不弃的名,所以小不弃从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曾问过阿鬼她叫什么名字,可是阿鬼不理她。她曾要阿鬼给她取个名字,可是阿鬼不睬她。
于是,她放弃了,没有人会叫的名字,取了也没用。
可是,她却会用心地去记她所见过听到过的谷中之人的名,虽然他们都带着鬼面,而且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却抓住每一次见到他们的机会,很认真地观察他们的着装声音,久而久之,她便知道了好几个名,可是只有阿鬼,她即便听到过其他人叫他的名,却仍然只想叫他阿鬼,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就算他们不愿和她说话,她也会不断地叫他们的名字,虽然他们一次都没用嘴回应她,可是却有好多次,会有许多片叶子刷刷直冲她身体各部位而来,在划破衣料触及肌肤时,叶子都瞬间飘落在地,每当这时,她才不会感觉到孤单,才不会觉得自己并非谷中之人。
她喜欢阿鬼,也怕阿鬼,还讨厌阿鬼。
喜欢阿鬼,是因为他每天都会给她准备吃的。
怕阿鬼,是因为她不听他的话,他便不给她吃的。
讨厌阿鬼,是因为他说的话都不离少主。
于是,小不弃每天白天都会很不待见地瞪着冰床躺着一动不动的小人,晚上特烦躁地躺在落泉潭变时不时地瞥去一眼浮在泉潭中的身影。
她最讨厌少主了,讨厌每天背他,讨厌每天看着他,讨厌他的所有一切。
只是因为她不喜欢毫无生气如死去一般的冰冷气息,阿鬼和其他山谷中人虽然冷漠,但他们的气息却是鲜活清新的,唯独这个少主没有一丝活气,而她却躲不了,闪不了,阿鬼会摔了她的碗,扔了她的筷,最后她的小屁屁还得开花的。
即便讨厌,为了她的小肚肚,她的小屁屁,她只能死瞪眼,却还得悠着力小心轻放讨厌之人的身。
于是,在小不弃的心底滋生了一个念头,有朝一日,她定要把自己受的憋屈一并奉还给这个讨厌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