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都趁着晚霞,推开一个低矮的木门。
时青,就躺在长满青草的院落里,环抱着自己的身躯,像一只落水的野猫深睡在窝里。
八年没有见面,却依旧熟悉。付子都看着这个脆弱的女人时心里感到一阵凄凉。她活在众人之上,却还是如此落魄,如此孤寂。
有的时候,付子都也偷偷关注过时青,在她演的电视剧里,他也曾细细观察她。不过,每次都是以生气结束。
他知道是在演戏,但还是生气。因为只有他最熟悉她在说爱的时候是那么娇羞那么忸怩,半天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模糊不清的:“我爱你”,还自己红了半天的脸。每次搞得付子都郁闷地只想笑。
所以,付子都一点也不奇怪她的经纪人说时青有多么地不合群。导致人没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找。
山里,太阳一落。即使是八月的炎热也清凉如水。付子都赶了一整天的路,风尘仆仆在看到时青后,才真的松了心弦,长吁一口气。她就是深山小野猫,付子都在心里默默地说。
他脱掉自己的风衣盖在时青的身上,把她从草地上抱起,送进屋子里。
这个房子没有多大改变,只是内部又曾经装修过。虽许久没人住,但是一切齐全。付子都估计是时青自己出钱修理的。时青的父亲生前是个背井离乡的工人,她的母亲早逝。
时青曾对他讲过老家的荒芜。那时候的付子都只是用豪言壮语安慰时青。他说他会娶她给她一个新家。然而可悲的是,他的豪言壮语一毕业就被打入现实的冷宫。
他把防尘罩掀开,把窗户打开,又找出被褥,妥妥地整理好,让时青安睡。
他顺便检查了时青的身体状况,发现她是因体力不支晕到的,怀里却死抱着一个骨灰盒。
由于曾经来过一次,这里的情况付子都看一眼就想起来。
他找到电闸,打开电灯,又煮好热水,开始简略地打扫卫生。最后,在衣柜的里面,找到被真空包装的衣物。他打开一看,都是他在大学时替她买的一些衣服。
那个时候,付子都没钱,没老爸支持。自己做兼职,养自己也顺便养女友。时青,从不让他买店里的衣服,只是带他去秀水街逛,看到好看的,她又不好意思讨价还价,不免铩羽而归。有一次付子都记得特别清楚。
付子都要买给她,她红着脸,躲在他的身后,小声说:“不要,太贵了。我们去另一家吧。”
人家老板娘就笑:“姑娘儿,这还贵啊。你穿好看,让男友买呗。反正也穿给他看的。”
时青低着红扑扑的脸,拉着付子都的袖子轻摇。
老板娘看出女孩心疼钱,就想刺激男孩,说:“你看你这个大小伙子,给女友买件衣服怎么这么拿不定主意。”
付子都被老板娘刺激得真的想买,时青却又摇摇他的衣服。其实,付子都对这里的衣物本来就看不上,只是口袋没钱买有档次的。但是能买的,又觉得不值那个价格。
终于,付子都在那一天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商场砍价的经历。这个经历不堪回首,时青后来有次笑话他。他静静让她笑话完后,把她双手擒住,使劲挠她痒痒,让她笑不停。当时,时青笑缩成一团,满嘴求饶。付子都这才放过她,她后来就不敢笑话了。
所以,付子都没想到时青会好好保存,这些衣服都不值钱。她一个明星怎么会在意这些呢?尤其是分手时,她冷酷的样子。到现在,付子都还怀恨在心,恨不能揉碎了时青的骨头。
而现在,付子都看着床上的时青,已经消瘦憔悴了许多,又看看这些衣服,虽然都陈旧了。不过还可以换。
付子都又想去找点吃的,这个是真什么都没有。他站在空空荡荡的厨房想,他还可以忍一个晚上,而时青必须要吃点东西才行。
于是,他出门看看周围。山群沉默寡言,只有一轮古月朗照大地。黑黢黢的远方,只透了几点亮光。付子都在几点人烟中最后锁定一家亮着灯。
他用手机照明,在小路上行走,默默嘲笑自己,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为女人乞讨。
野外的空谷里一只鸟扑扇着翅膀,从付子都身边飞过,孤独地叫了几声。树上鸟窝里便传来许多鸟叫声,期待着大鸟带回来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