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先斩后奏?就不怕朝廷怪罪?”
“所以我让师爷都记录在册了。”
韩子高紧紧皱眉,上下扫了我几眼,最终目光锁定在我手上的白玉马上,指着它问我:“那这你打算怎么办?上交朝廷?岂不是把张丰给暴露了?”
我盯着做工精细的白玉马良久,终于笑意渐来,说:“娇娘此行的目的之一,又岂会拱手让人?”
“那曹可呢?他乃贪生怕死之辈,必然会将这事抖出来以求将功折罪。”
我正欲开口,马车猛然剧烈晃动,我一个不稳直接扑到韩子高的身上,这额头直接磕上了他的下巴。
“哎哟!”我吃痛地惊呼,觉察到我这姿势感人,尴尬地想坐回去,奈何马车又一个晃动,“啪嗒”一下又撞上了韩子高。
意外地,韩子高并未嫌弃地推开我,而是将我扶稳,掀开帘子,厉声问车夫:“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马,马不知怎么,就失了惊了。小人,小人正努力控制住它呢!”
车夫话未说完,那马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那车夫试图爬上马背,被它一个抖身就给甩出去。这疯马嘶吼了一声,猛地冲出队伍,拼了命往林子里跑。失去控制的马车跌跌撞撞冲行了老远,把我是撞得东倒西歪的。韩子高弓着身,小心翼翼尝试着去够缰绳,而我好不容易稳住了,却看见前面不远的一处深沟。
“韩,韩子高!快,快跳车!”
“什么?”不明就里的他这时候还回头看我。
眼看就要翻车了,我一把抱住韩子高,“跳,带我跳车!”我紧紧闭着眼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死是活在此一搏!
“咣当”一声。
马车四分五裂的同时那疯马脱了缰绳疾驰而去,而我们两个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后,大概还是四肢健全的。
可能是因为韩子高比我高大的缘故,我躲在他的怀里跳车也没受多严重的伤,拍拍屁股我又站起来了。伸手把韩子高拉起,顺带还不忘取笑他两句:“没想到韩郎中也会有灰头土脸的时候。”
他白了我一眼,也没和我顶嘴,拍了拍身上的灰,问:“白玉马呢?在你的手上吧?”
他这么一问,我脸上立马僵住——白玉马!
我立马跑到马车翻掉的地方,上下左右都仔细找了几遍,没有!
韩子高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我一脸绝望地告诉他:“白玉马,丢了!”
我们再回到和大部队分开的地方,发现已是狼藉一片。
“大人!”
看见我们,远远地就冲过来:“大人!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这里是怎么了?”
“大人!你们离开没多久,就来一帮蒙着面的匪人,砸了我们的车马,还把犯人曹可给掳走了!”
韩子高怒问:“什么?!曹可被掳走了?”
锦都。
一干人等一回京,便马不停蹄地向皇上复命。韩子高回禀潮州之患已平,君承煜听后龙心大悦,但转眼一见我未带回曹可和张丰,登时脸一黑,问我究竟。
本来是想带个曹可回来交差的,没想到这下子连曹可都没带回来,且来路上都未能想到解决办法,心里自然发毛。
事到如今,只有认错。事情没办好,认错的态度先摆好,总是能减轻责罚的。于是我“噗通”一声下跪,讲述来龙去脉,特意悉数曹可罪状、列明张丰功劳,包括最后曹可莫名被劫走,言辞极其真诚恳切,情到深处我还泣涕如雨了一番,闻者无不深表同情。
“你的意思是这曹可和泰林军还有牵扯?”
“是啊皇上!我看那……”见君承煜终于有点被我忽悠过去了,正欲打算趁热打铁,却被兵部侍郎顾升彦打断:“潮州知府曹可不仅不上报朝廷还助纣为虐,使得泰林军余党得以苟延残喘。依下官之见,应及早派兵缉拿泰林党羽和曹可鼠辈。”
“不可。”此时吏部侍郎周子箫出声反驳:“此番捉了曹可已经是打草惊蛇,那泰林余党显然已经有了准备。他们又长期驻在潮州一脉,俨然成了当地流寇,若是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势必会祸害刚刚才躲过灾祸的当地百姓。”
“那你的意思就是任由他们作威作福,而朝廷不管不顾吗?”
“现在出兵为时过早,理应等待一个契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难道没听说过斩草除根要趁早,不然你要等到吹又生的那一天吗?!”
“盲目出兵遭殃的只会是百姓,难道要顾黎民于不顾吗?”
……
“好了!”
这两人吵得都快把屋顶吵掀了,君承煜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他按了按太阳穴,宣布说:“余党必须剿灭,这事便交由沈?去办,让刚刚上任的潮州州牧……那谁,哦对,张丰加之辅佐。切忌不可打草惊蛇,可以慢慢来,但一定要除根。”
沈?出列,接下诏令:“臣遵旨。”
最后的结果,就是用我被罚掉的半年俸禄赏给了兢兢业业的韩子高。不得不说,君承煜还真是会省钱。
回到叶府,脱下官袍,换上了女装。
他正好从远处踱来。
我含着笑意看他向我走来,这是在回京之后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路上我就在想,回去以后沧水见到我,第一句话会说什么?是一如往常客套的寒暄,还是扯些毫不相干的闲话,抑或是责备我做事太过莽撞?
千般万般的可能和猜想,在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步伐中转闪得更加快。
然而……
“酸梅汁的配方收到了,效果非常好。这样的大热天喝了也觉得心脾凉爽。”他笑意殷殷,走至我的面前,整整高了我一个头。
仰头看着他的脸,他美到不可方物。眼波流转于他的面庞,似乎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已贴得我如此近。
而有意思的是,我却未生出抗拒之心,也未觉哪里尴尬。
“你喜欢就好。这次去潮州还给你带了民间治疗眼疾的偏方,是从张百草那儿得来的。你若是信我……呃……若是信他的话,可以一试。”
沧水眼眸依旧含笑,他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得好:“自然是信得过。”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生出些小雀跃,不知不觉便将被皇上罚了半年俸禄的事情抛到了脑后。随后邀他到里面坐,和他说些在潮州发生的趣事。
避重就轻,我并未和他坦白白玉马之事。他也不多过问,只是静静地听,时不时地喝些茶,时不时地点点头。
日暮时分。
“过段时间便是夏元节了,小姐此番潮州一行也是劳累,不妨趁着这个节日放松一下。”
过节?过节当然是好!从前贫穷,根本无暇顾及什么节日,能有顿饱饭就很不错了。现在傍上了叶府,日子一下子过得殷实,可算是有机会能好好过个节了。
我点点头,尽量抑制狂喜的心情,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地上扬。
“叶府大概还是和往年一样,邀请些亲近的好友随便过过。按照往年规矩,提前准备好请柬,每家收一份彩礼,再摆些宴席,歌舞助兴。但和去年不一样的是,‘叶家大少爷’回来了,今年可能要办得更加热闹些,也算是一场接风宴。”
“啊?”
沧水见我一脸懵,笑了笑。伸手盖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来回抚摸,安慰说:“相信凭小姐的才智,必是能担此重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