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诏书没等来,却是等来了一个人。
“娇娘?你怎么来了?”满心欢喜地把娇娘迎进去,见她有些倦容,便让小厮伺候倒茶。
落座后。
“流苏公子还记得我这堕落的风尘女子,娇娘可真是受不起。”
“娇娘何必自贬?这天下人,不过都是为了生计而奔波,哪里有堕落一说?不过此番,娇娘是为何而来?”我可不觉得她是因为思念我过度,千里迢迢赶来潮州来看我的。
提到缘由,她眼睛一亮,说:“听闻潮州有他的消息,我便向大当家的告了假来此。事出突然,没有麻烦到公子吧?”
“怎么会呢?我反倒是为娇娘感到欣慰,这么长时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我是真的欣慰,真的。
她莞尔一笑,眼里有掩藏不住的兴奋。方才的倦容,似乎已被清风吹去。娇娘的惦念终于能在某年某日有了结果……那……我的惦念呢?
有点想他,那个淡雅如墨的男子。那个总是在转身之际带给人惊叹的男子,那个满身风华遮掩不住的男子。总是孱弱的身躯,却一直泛着清冷的幽香。
娇娘见我出神,噗嗤笑了出来:“公子可是在想着锦都的谁?”
我一错愕。
“公子不想着旁人,但可有旁人想着公子呢。”娇娘巧笑。
那么,是他吗?
我想细问锦都的情况,是从叶府迂回问到沧水呢,还是从江斗南迂回问到沧水呢?却奈何不知从何开口。正是百般纠结,小厮进来通知已是用膳时辰,我便将这些都搁了一搁,好生安顿娇娘了。
日上三竿,我将公文放下一放,算算时间,娇娘也该起床了。
“你去把娇娘叫起来,吩咐厨房可以准备午膳了。”
“禀大人,她一早就起来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出去了?可有派人保护?”
“小的让两个随行悄悄跟着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娇娘一早就出去了,想是按捺不住去寻找温南风的线索了。如果温南风真的在潮州,于她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咚咚咚”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下子拉回我游走的思绪。
我理了理衣襟,轻咳了咳,说道:“进来。”
是韩子高。
“叶尚书,这是今日的例行文书,还请过目。”是韩子高来送公文了。不过他今日倒是比之前客气得多了,以前可是连门都不敲直接闯进来的。
“韩郎中辛苦了。”我迅速翻阅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他办事确实令人放心。不过这文书也审阅完了,任务也完成了,他却没有走的意思。
我见他踌躇,大约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便问:“韩郎中还有什么事吗?”
空气突然静默下来,他终于发问:“叶尚书所说的制造矛盾,便是把忠臣关入大牢施以酷刑吗?”
若是放在以前,他必定把文书往我桌上一扔,而后摆个臭脸冷冷质问。但今天他却没有。
我抬头看他,直视他的眼睛,反问:“那么韩郎中心中可有不平?”
他却避了目光,气势突然弱了下去:“自然是……不平的。”
“那么这便好了。”我收回目光,转而为笑,“韩郎中觉得不平,潮州百姓自然也会觉得不平。潮州百姓不平了,这事便能水到渠成。”
韩子高到底是聪明人,有些事稍微提点他便能明了。但是他终归是儒家出生,约莫对我这狠戾的行事作风有些不满,直言道:“叶尚书这么做虽然成效奇快,但可有曾想过对张丰不太公平?可有想过张丰心里会生出怨恨?”
我脸一板,沉声说:“人方为鱼肉我为刀俎,岂由他怨声载道?”这话说出口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何时我做起事来也这么狠了?
许是被我气势所震,韩子高语塞,不再追问。
此时,门突然“砰”地一声被大力推开,将我好是吓了一跳。这韩子高不踹门了又来了个踹门的?
一看,竟然是娇娘。
气喘吁吁的娇娘见堂内我们二人瞠目,才知失了仪态,低声行礼:“叶大人、韩大人。”
我示意她起身,接着问:“娇娘这般急躁,所为何事?”以娇娘平日里的性子,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绝对不会如此慌张。
“民女斗胆问一句,那关在大牢里的,可是茂林张百草之子张丰?”
“确是。怎么,娇娘认识他?”
娇娘瞄了眼韩子高,有些支支吾吾,我意会她的顾虑,说:“娇娘但说无妨,韩郎中不是外人。”
韩子高闻言,竟生出羞涩之容。头别过去,目光飘忽游离。
“噗通”,娇娘突然下跪,她头直直磕地:“恳请尚书大人放了张丰。”
唉?
……
放了张丰自然是不可能,但我给了娇娘一炷香的时间让她探监。
娇娘出来后,目光呆滞,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般。我本想问她两句,但一抬眼只见得她伸手来拉我的衣领,一头栽倒在我的怀里,整个身子都压向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脚跟一个没站稳身体便向后倒去……
完了完了,这回我屁股肯定得遭殃了。
我闭眼就等我屁股落地生根开花,但没曾想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唔……”韩子高一吃痛,喊了出来。
意识到我的屁股并未开花,我舒了一口气。但是在感觉到压到了什么硬物之后,我整张脸唰地一下红了。
眼下娇娘压着我,我压着韩子高,三个人都不能动弹,着实是尴尬得很!
“呃……韩郎中,你……还好吧?”说实话两个人的重量压在他的要害之上,我着实同情他。
我挪了挪身子,试图把晕过去的娇娘推到一边去,但此时韩子高粗着嗓子低吼说:“别动!”
呃……于是我乖乖不动。
我怕我一乱动,把韩子高的命根子给搞坏了。。。
于是有那么好一会儿,空气中是只回荡着娇娘轻微的鼾声的。
“叶大人!韩大人!!!你们,你们在干嘛呢!”
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厮,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等等,他,他不会想歪了吧!
果然,那小厮似乎“看懂”了什么,脸颊一红,声音都变了样,娇羞地说:“没,没想到大人们有这爱,爱好。对不起,小的,小的打扰了,你们,你们继续……”
哎哟喂,这什么鬼!
“等等!你回来!”
小厮一脸懵逼地折回来,终于在我的勒令下把娇娘从我身上挪开。而我也终于能从韩子高身上下来。总之,某种程度上,我们救了韩子高后代。
望着娇娘被拖走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我突然间想到方才“受伤”最为严重的某人,心中不免暗暗担忧:“韩郎中,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我这么一问,韩子高脸上惊现绯红,竟竟然,别过头去,忸怩“没,没事。”
为了打破这略微尴尬的气氛,我机智地岔开话题:“对了,韩郎中怎么会到此?”
此时韩子高才想到自己是为正事而来,脸色立即缓和,正声说:“叶尚书,朝廷的诏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