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饮罢一斟酒,又添新愁。沧水,你身边的这个小丫鬟真是有趣得很,你的新侍女?”季无同晲眼看她,捏着酒樽磨磋在嘴边。
沧水试着思索了下,模糊道:“可能是的罢……记不太清了。”我心底无语,他当真是如叶太尉所言,家丁的事儿多少是向来不放在心上的,不过这样的话,他是怎么记得他的凉竹居丢了个我的呢?
“哦……既然是这样,你这小丫鬟借我一用可好?”季无同扯过小宫娥的彩袖,拉进了凑近自己的鼻尖,微微一闻,调笑着说:“好香。”不想他这样一说,倒是让小宫娥羞红了脸,顿时一片飞红抹晕。
看不下去的我正想制止季无同这调戏宫女的行为,不想突然被皇帝点了名:”哦?是吗?那么就照尹大夫所言,就今天的盛宴,让太尉千金作一首诗罢!“
啊?什么?怎么突然让我作诗?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哪,我甚至都没听清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一下子我呆住了,突然让我作诗,我该怎么办!
这时候叶太尉压声提醒我道:”挽香,快站起来!“
我仓促离席,酒水差点就翻洒在我的罗裙上。百官齐齐看向我,眼神之中的意味各有千秋。承受不住这些的众目睽睽,我脑子一下子就懵住了,不知说什么好。百般无助的我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沧水,但愿他能给我点提示,却不想他仅是正襟端坐,阖眼微眯,笑意连连。当下的我见他这般,打他的心思都有了,好像我要是出了什么丑,丢的不是他沧水的脸似的——我的琴棋可是他教的!
叶太尉倒是心急得很,恨不得替我答诗一样。不过沧水不给我一点儿反应的那时刻,我却突然心定了下来,因为我在看向沧水的那时刻,也正好看到了季无同调戏小宫娥的场面,当下我便有了些底。
我整理好罗裙和衣领,欠身答曰:“民女愚钝,无七步作诗之才,恳请皇上赐民女笔墨纸砚,将其写出可好?”
“你这么请求,想必已是胸有成竹了。好,朕就满足你,来人,笔墨伺候!”
宫人呈上纸笔,我又让那小宫娥给我磨墨,我习惯于在砚台边慢慢顺毛笔的笔毫,顺毛的过程正是我思考的过程,而叶太尉早就被我急的满头大汗,连拿筷的手都是颤抖的。至于沧水,我并未回头看他,我觉得他无论何时,镇定是他起码的做人素质。
终于我提笔作诗,笔在宣纸上游走,犹如飞龙舞凤,也不乏柳风花骨,如同行云流水,竹丝琴弦。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色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这幅字献给皇上后,他有许久都不曾言语,我觉他思绪渺远,当是忆起物外飞仙来,直到西雁左使问的是什么诗,他才缓过神来:“哦,不愧是太尉千金,这一手字写得当真秀气,也不觉繁复。无多余之点缀,无刻意之雕饰,倒觉清丽大方,甚好,赏!”
我写他一首诗,他却品评我的字,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实则诗中灵感来自于小宫娥的彩袖,而暗指的确是那舞伶公孙燕。淮扬美人,入宫一舞,她集淮扬所有美艳于一身,仿若乘水而来,柔情似梦,在座无一人的目光不为她所吸引,当然除了沧水,难免不会有人从此思慕她。我以她为主角,赠了诗给我臆想中的一段无疾而终的美丽艳遇。
皇上说好,底下人亦拍手称道。更甚是为对面的西雁左使,听了我的诗后,称赞说:“不想大宛的女子都这般有才,果真如大宛俗语所言‘腹有诗书气自华’,挽香小姐气质出众,才华不比常人。既有江山,又有美人,大宛真是个好地方!”
他这一席话把文武百官哄得甚是开心,皇帝总不好意思不给他点赏赐,但给了西雁国赏赐又不好意思不给其他邻国赏赐,这样一来赏赐就多了未免太烦,于是皇上打了另外一个心思:“左使大人远道而来,朕一直没能亲自陪伴,实在愧疚。不如这样,左使大人既然如此钟爱我大宛文化,不妨让礼部侍郎沧水陪你一道儿,看看锦都风光?”
左使大人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看样子他并不会就此满足:“臣感激不尽,但听闻沧水公子眼不方便,这样会不会有些打扰?不如请挽香小……”
话未说完,沧水却突然站起,吟诗道:“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遥似微微上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左使大人,您觉得这样对锦都熟悉的我,不足以带你游逛锦都吗?”
沧水从我身后站起,我顿时感觉他站起的那一刻都是衣袖涌风,眼神笃定,总感觉像一定是要把这事儿给揽下来似的。我懂他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但今儿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实在想不通他的道理又是什么呢?
话说回来,沧水的诗确实不错。他搬来锦都虽不过两年,但对锦都的宅市摆布却已经了如指掌,寥寥四句就清晰地勾勒出明明白白的锦都风光图,可见他文字功底深厚,非常人所及。常言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当拟沧水不为过。许是“大宛文化痴恋者”西雁左使也折服于沧水的四句短诗,方道:“足以。”
我们这边的人儿可谓在这宫廷盛宴上出尽了风头:红楼的公孙燕是季无同请来的,澄阳大螃蟹又是沧水置办的,那为人称道的一诗一书又是我所做,这以上几样无一不尽得百官欢心的,却让尹大夫眼红得脖子都粗了。他铁定是不甘心,便提议道:“小女曾修得高人《南山棋经》一本,参悟半年有余,听闻挽香小姐棋艺了得,想切磋一二,不知可否赏脸?”
什么!《南山棋经》?那不是沧水所作吗?沧水不是只给了我一个人的吗?尹小姐怎么会有那本《棋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