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清洗了街道,天气也变的清凉,寒风顺着衣袖,窜入衣服内,刘浩只能够双手插在衣袖内,瑟瑟发抖的前行。
酒劲过后,是头脑的更加清醒,刘浩穿过青衣巷,尽管寒冷,他却是强忍着,现在才刚入秋,距离冬天还有些日子,若是现在冷了,穿上厚的衣服,那贫穷的他恐怕就挨不过冬天。
这些日子,刘浩帮人带路,也赚了不少钱,可那钱到手里之后,根本就存不住,这让他也很无奈,就拿今日的酒馆来说,以往他喝三文的,那都是独孤先生付钱,他要了一壶六文的,只是想要偿还一下以前的恩情,可结果菜还是先生买的。
这些年,如果没有先生的照顾,恐怕刘浩早就已经混不下去了,这份恩情太重,他知道自己很难偿还的清,但他总是要还的,而今年还算好的,最少他提前在当铺买了一件别人卖的旧棉衣,能够勉强过冬了。
从青衣巷出来,拐入自己房子的小巷,刘浩突然止住了步,在他的院子外,撑着一把黄布油纸伞,站着一人,正是郭知事郭文正。
今日午时,原本应该是刘浩前去提亲,可是左右等不来之后,郭文正只能够硬着头皮自己来。
他是真的不愿意和那黑衣人牵连,可对于这门婚事,他的心中还是认可的,最少在他看来,这是最佳的一种联合,甚至自己这里还有些攀高枝的嫌疑。
这种落差,让郭文正心中有些唏嘘,他的父亲,曾经是北齐翰林院的老翰林郭端,郭家在北齐更是尊贵无比,可如今北齐都已经亡国二十年,郭家自然也就没落,他只能够在一个小衙门里清闲度日了。
对此他却没有什么怨言,亡国之人,能够在乱世之中活命,并且有个小差事,有一处自己的院子,生活还过的去,这已经算是不错了,虽然无法和之前相比,却也比那些死去的人幸运了不少。
在刘浩发现他之后,郭文正也注意到了巷口的刘浩,虽然以往在妙音阁的后门,时常相见,可彼此都没有什么言语。
“见过郭知事!”
刘浩在巷口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前去对着郭文正行礼,毕竟人家要把貌美如花的女儿嫁给自己,本身就是瞧得起自己,他刘浩是应该抱有一丝感激的。
郭文正身子横移了一下,并没有承受刘浩的一拜,而是笑着将他搀扶起来道:“刘贤侄,今日是不是下雨,所以没有去府上提亲呢?”
此时的郭文正,绝对不是读书读傻的书呆子,刘浩一身的酒气,又从外面走来,摆明了是不想去提亲,可这话是他不愿意挑明的,那样婚事估计就彻底的黄了。
“郭知事……”
“叫郭叔!老夫的年纪,让你叫声叔叔并不算倚老卖老吧!”郭文正笑着打断了刘浩的解释,热络的握着刘浩的手。
郭文正绝对是书香门第,而且家学渊博,可绝对不是酸儒之人,甚至还会一些小手腕,他知道只要刘浩不说出退婚的事情,一切就都还有转机,而棋也就还有生机。
“郭叔!”
刘浩心中苦笑不已,不好抗拒郭文正,只能够顺着对方的意思叫了一声,后者顿时笑逐颜开,满意的拍了拍刘浩的肩膀。
外面还下着小雨,刘浩虽然觉得自己屋舍破烂,不适合待客,可也清楚,不能够在外面这样站着,只能够尴尬的将郭文正请进了自己的家中。
这院子是杭州府的无主之地,当年战乱刚刚结束,整个杭州府人员凋敝,很多大宅子的主人都跑了,这样的院子太多,刘浩就住到了这里,对于此事官府那里是默认的,哪像现在,这样一座院子最少要三十多两银子,而且往往都找不到房子。
由于缺少资金维护,院子内的青砖长满青苔,红墙也已经斑驳,更是有不少地方,都已经有了裂痕,似乎随时都要倒塌。
刘浩住在主房内,里面的值钱的家具,都被原来的主人搬走,剩下的一些由于冬天太冷,也都被刘浩劈材给烧了,现在偌大的房间,显得异常空荡,就连最简单的板凳,都是一截树根切成的。
“寒舍太简陋了,郭叔不要见笑!”
刘浩尴尬的摸了摸头,想要去给对方倒一杯水,可是发现家里也没有杯子,只能够尴尬的将唯一的板凳让给郭文正,他自己站着。
郭文正从始至终神色都很坦然,看不出喜怒,不知道是站的累了,还是想要说不嫌弃,也没有和刘浩客气,就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道:“刘贤侄,我知道你和小女还没有见过,过几日的观潮,你们一起去如何?”
这约会是他临时想起来的,年轻人的事情,应该年轻人自己处理,而且他自信,自己女儿的美貌,想来刘浩是不会拒绝的。
刘浩的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道:“郭知事,小子我只是一个孤儿,根本就配不上郭小姐的,而且我们身份的悬殊,我并不觉得我们在一起,有什么话题!”
堂堂北齐翰林之子,将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儿下嫁给一个穷小子,居然被百般的拒绝,原本应该生气的郭文正,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的怒意,反而始终平静,让人无法知道,他的内心之中再想什么。
实际上,此事之前他想过失败的可能,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考虑到刘浩身上的傲骨,可他没有想到,当自己亲自上门,这个在其看来大有可为的年轻人,居然没有顺势而上,他的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自己之前的判断。
傲骨虽然是好事,可太过于孤傲,不懂得进退,不会把握时局,这就是迂腐,这样的人除了当教书先生,否则在任何的地方,都很难有大的作为。
郭文正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刘浩有没有作为,岂是自己一个人可以断言的,再次坚持道:“贤侄,郭叔不是让你入赘,事后也不会刁难于你,至于小女那里,她聪明贤惠,自然会从一而终,你没有必要如此抗拒的!”
刘浩就好像铁了心肠一般,并不为之所动,最终郭文正只能够无奈的摇头离开。
“你小子被驴踢了?”
郭文正前脚刚走,消失了一天的老董,就从门口的位置冲了进来,对着刘浩的脑子就锤了下去。
“那你不轻点!”刘浩翻了一个白眼,直接躺在了地板上,双手枕着头,双腿翘着,看向外面的那场雨,这场选择,他自己也不知道对错,正如他所说,如果夫妻二人都没有共同话题,在一起岂不是都不痛快。
“好呀!你说我是驴!”
后知后觉的老董,沉思了半天才察觉到刘浩话里的意思,气的直接就要摸自己的刀,可一模之下,脸色一变,急忙露出讨好的神色道:“刘少侠,我觉得这婚事不错,水灵灵的大姑娘,还带着那么多的嫁妆,你不吃亏呀!”
变脸比变书还快的老董,并没有引起刘浩说话的兴致,而是在心底想着自己怎么能够熬过这个冬天,至于那婚事,在其想来就是一场梦,醒来了就应该忘记了。
“老董,你说世上真的有武功吗?”
半夜,刘浩从半睡半醒之中醒来,看着浩天繁星,突然变的有些惆怅,经常听说书的说起,那些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逍遥自在,心中难免有一些向往。
“那是自然的,你是没有活对时间,当年天下战乱,群雄割据,涌现了大量的江湖人,据说当年西蜀皇城被破的时候,有人看到有仙人御剑而下,至今在西蜀,还有那仙人用剑生生斩出的峡谷嘞!”老董吐沫星子飞溅,一脸心驰神往,说的好似那仙人是他一般。
“那是仙人,我说的是江湖人!”刘浩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觉得老董又是在吹牛。
“嘿嘿!那仙人也是人哩,据说当时西蜀皇帝曾经弯弓射杀了其中一人,至今在那青城山下,还有一座陨仙池,那池水血红,就是当年仙人死后留下的!”
“胡说八道!人怎么能杀仙人,而且西蜀皇城距离青城山,那可是上百里的路程,你家的箭能飞那么远?”
“你小子怎么不信哩?江湖人要是修炼有成,翻江倒海那根本就不是个事,千里之外,取人头颅,那都不是事!”
雁荡山清浊峰下有一处乾坤谭,潭水深百丈,四周被一些道士,铭刻有大量的朱砂符文。
这一夜,雁荡山暴雨,乾坤谭四周的雨水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水潭充满,一柄宝剑,从池水之中激射而出,仿佛通灵一般,直奔西北而去。
“竖子尔敢!”
一声冷喝,从九天之上传来,一只巨手握向那飞出的宝剑,这手臂之上,布满和水潭一般无二的符文,死死抓住宝剑,要将其拉扯回乾坤谭内。
“轰!”
突然乾坤谭东南方向的一处山体塌陷,那宝剑倒卷而回,随着潭水瞬间倾泻而下,注入到山外的浊江之中,这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加入,顿时搅动了江湖,就如同一条灰龙涌向那条大江,直奔杭州府而去。
“江湖要乱了!”
大雨中,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道士,手中拎着一把拂尘,抬头望向天际,眼中伤感又愤怒的注视着远处的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