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靡靡，思绪纷飞。一曲作罢，水幻按住琴弦，抬首便看见太医刘继已经恭敬地候在一旁。
她缓缓起身，笑道：“你怎么白天也跑来了？”
刘继笑道：“这几日天气更加冷了，臣担心娘娘身体受寒，所以过来看看。”
水幻掩唇笑道：“好啦，这里没有别人，你就不用装什么刘太医了。”
“刘继”尴尬，自从他来这里后，有一次没忍住说了“穆婆”的身份后，水幻似乎总是趁没人的时候打趣他，让他十分无奈。
“娘娘……”
“方才我弹得如何？”
穆婆恭敬道：“我……我不懂琴。只是觉得很好听……”
“哈哈，你倒是说了个大实话。”水幻得意道：“总算有你不会的。”
穆婆汗颜，水幻摆摆手道：“你回去吧，我身子好着呢。明日再来问安吧。”
自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便是这样。要么就是轮番打趣，要么就是含糊其辞将自己赶走。除了平日请脉之外，很少与自己说别的话。就像是躲着什么一样。
在护国寺一个多月以来，水幻已经从最开始的沉默不语，到后来这样漫不经心。常毅自那一日亲自送自己来护国寺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不知，水幻这般反常，惦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娘娘，今日臣过来，是还有一事……”
“什么事。”水幻心不在焉地拨着琴弦。
穆婆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朗声道：“故人送来书信一封。”
指间一颤，她下意识抬头，用目光紧紧盯着他。穆婆神态有些不自然，迟疑道：
“是帝－－”
“拿走，我不需要！”
也不知为何，水幻想也不想就回绝。她并非负气，也并非羞赧，只是莫名地想要拒绝。
说着她转身就要回房，穆婆却第一次拦住了她。
“娘娘，时至今日，有些话臣不得不说。”
水幻不语，穆婆继续道：“如今娘娘已经被软禁在此一月有余，护国寺虽有常毅将军安排的人手守护，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京中已是暗潮纷涌，逆流不断。太子殿下是生是死还犹未可知……”
“穆婆，”水幻打断道：“你直接说重点吧，不用铺垫这些。”
穆婆颔首道：“当日帝尊送你到中州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的安全，而如今中州已成危局，不可久留……帝尊想安排你去其他地方。”
水幻良久不语，穆婆猜不透她是应了还是不应，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怕她感情用事。说实话，要不是帝尊有令，他恨不得把这大半年帝尊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倒出来。
可是，他知道，当日在魔族靥都，水幻被帝尊伤的太深了，贸然说这些只怕会触动往日之伤……
“穆婆，你觉得水幻可是贪生怕死之人？”水幻忽然开口，穆婆一噎，道：“娘娘，现下并非意气用事……”
“并非如此，且不说我临盆在即，动身不宜，即便行动如常，我也是不会离开护国寺半步！”
“娘娘？”
水幻转身，盯着他的双眸，轻言：“当日我与他已经一纸休书缘尽，虽然他仍暗中派遣你保护我，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便会原谅他，任他摆布，听他差遣。你勿要忘了，如今我太子妃之衔仍在，我是中州未来的国母，又怎会在太子危在旦夕的时候离开？”
穆婆辩道：“娘娘，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臣虽跟随在你身边的日子不久，但也看得出你对中州太子只有兄妹情谊，并非男女之情。护国寺看似固若金汤，但若那太子真的落败，这里就会变成一座孤城，到时娘娘无法全身而退！”
他停了停，继续道：“再说这休书一事，既然说起，臣便坦言相告。那时帝尊刚刚与无殇试剑险胜，血脉继承尚未完全，他根本没有能力护你周全。当时他虽有八大长老拥戴，但魔族上下有不少臣民仍然效忠于无殇，而那时你有大闹靥都，惹得所有人都知晓你便是那个异族王后，帝尊只有以休弃护你离开魔族，当时他也万般不忍，几度痛不欲生……”
他说着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打量水幻的神色，却发现她没有一丝地感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继续往下说。
“初始他命我护送你离开魔族，隐匿于清水郡，因为你那时胎像不稳，又加上无殇旧部对我们几番追杀，我无奈之下才将你托付给中州太子照料。想着他定会将你带回京都照料，等到帝尊万事妥当，就能将你迎回……”
穆婆轻轻一叹：“孰料我力竭肉身尽毁，元神大伤，帝尊耗费元神为我续命，而我赶到京都的时候，你竟然已经嫁给了太子……娘娘可知，当臣把这个消息带给帝尊时，他那种忧伤却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多让人心疼吗？”
水幻藏于厚重衣袖里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她的心一下一下地痛着。
那个时候选择嫁给擎苍，她又何尝不痛，虽然他们并未行礼，仅仅昭告天下，借用太子妃的头衔保住她与孩子这样都让她痛不欲生，何况是得知事实的人呢？
“娘娘或许还在为帝尊的无情伤透了心，怨恨当日你坠塔他不曾救你，甚至得知你有身孕也要赶你走……可是有句话说的好，爱而不得，得之即伤。帝尊宁愿狠心绝情背负骂名也休弃娘娘，正是因为他太爱娘娘，不想让你深陷危局啊。”
“绝情决意是他，深情厚爱也是他……”水幻轻声呢喃：“我竟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罢罢罢，”穆婆一咬牙道：“拼着违抗帝命，臣便再与娘娘说一件事情。”
水幻心中一动，仿佛已经隐隐有所感。
“娘娘可还记得去岁行围，你为了救帝尊强行撞开了连翘姑娘施在你身上的金针封印，致使闻音落之毒发作。后来常琦趁机取了你的心头之血，而帝尊却突然功力大增，带着你一路逃亡南部，一直在韩家村修生养息？”
水幻默默，穆婆继续道：
“其实在更久以前，要从你在魔族无兽禁洞里亲自为帝尊取回灵珠土凝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