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官兵胡吃海塞一通,总算个个都吃得饱嗝了,才抹了抹油腻腻的嘴巴,哼哧哼哧往客房里去。地上湿漉漉的,一半是官兵进来时带进来的雨水,一半是撒了的烧酒,牛肉掉了满地是。那群官兵刚进去不久,只见从大门外又抬进来一顶轿子,断了一根抬棍,一拐一拐的,一并滴水,轿子到了一个小门便进不去,任这些官兵怎么试,愣是进不了那个门栏,二撇胡子只得让把轿子停在小门外。一个官兵撩开轿帘子,从里面请出一个年轻姑娘——这让马伯野着实吃惊了一把,这帮人押着这个姑娘是干嘛呢?看这些官兵对这个姑娘似是十分恭敬。马伯野回头看马域睡得正香,便欺到窗边,轻身跃过窗子落到了楼下,打算探个虚实。
却说马域浓睡之下,好不畅酣,梦里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是一个山明水秀的江南,雕廊回舫、接山连水,不似这一路上的黄土黑山。正在陶醉间,突然一个惊醒,猛地翻起身,借着月光,看见父亲的床上空空,心想父亲去了哪里。便起身,走过长廊的时候发现对面好几间厢房的窗门大开着,里面是清一色着官兵服饰的人。回来时听到前面拐弯处有人悄声说话,便静声凝听,只听一个声音道:“那老头子已经找到,且一命呜呼,早就不必担心。”另一个声音道:“听说膝下有个小儿,还在串逃。”突然两人压低声音耳语了会,隐约又听到一个声音说:“西厢房……中间那间……。”
马域听那两个声音愈走愈远,才出来一看,原来是两个官服装扮的人,看装束,想必和刚才看到厢房的那些人是一伙的。老头子?小儿?马域突然想到了爹爹。这一想不要紧,马上奔起来就要去找爹爹。但转念一想爹爹武艺高超,当年一伙强人来家里劫财,被爹爹一人击退,百来个贼匪都不是对手,难道这几个兵罗罗都挡不住吗?况且他们和爹爹无怨无仇,何必加以陷害?他们说的肯定是另有其人,于是回房去休息了。
回到房间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抬眼见爹爹的床上还是空空的,难道爹爹真的中了他们的圈套,被他们抓住?爹爹虽说武艺高超,但是毕竟年岁已高,而且寡不敌众,万一这些人再设个陷阱,爹爹岂不是全无还手之力?这一想便睡意全无,登时立起身往厢房而去。
到了后,便往方才听到的“中间那间”找去,房间里估计有三四个人,说话声不绝,有点吵闹,突然房门咿呀打开了,马域一阵惊慌,往后退去,却一个跟头翻在地上——原来旁边那间房间的门未锁。马域一翻地心里更加着急,这一下肯定要被他们发现了。连忙起身却发现眼面前屋子里立着一个美丽女子,女子眼神里充满着惊讶让马域知道女子受到的惊吓并不亚于自己。四目交汇之际,马域只觉得头脑一阵空白,恍惚地觉得自己是不是闯入了一个仙境,何以会看见这么个美丽的女子。外面的官兵似乎是听到了声音,说道:“咦,门怎么开着?”马域一个激灵,马上一个鹞子翻身,飞上栋梁。立定后兀自吃惊不已——平日里爹爹考自己这套功夫,是没一次让爹爹满意的,此时怎么有如神助,一步到位?可惜爹爹不在旁边,要不然看到了也让他老人家欣慰欣慰,再不要说自己不成器。得意之际也不敢松懈,只听门口一个声音说道:“陈姑娘,何以门会开着?”这姑娘掩口咳嗽了几声,方道:“方才口渴,想去提茶。”这一句,马域听在耳里,却是吴侬软语、乡音熟稔。一个声音道:“若是口渴,叫声便可,何须姑娘自己动手。我这就去叫茶。”说时,有脚步声,似是离去,突然又转回道:“姑娘莫再生私逃之心,明知这是不可能之事。也好少我们兄弟几个麻烦,哥们几个也谢谢姑娘了。”说时便离去了。